第7章 噬心蛊:金笼囚银雀(1/2)

寒髓狱第九层的死寂,被萧彻那声困兽般的嘶吼撕碎,又在冰壁间反复撞击、回荡,最终被永恒的严寒重新吞噬。他背对着冰室中央,玄色大氅的肩部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脚下冰面上那几颗凝结的泪滴冰晶,在幽蓝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刺目的微光。

屈辱。比脊背异化的剧痛更甚,比诏狱的血腥更让他窒息。这滴泪,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在他暴君的铁血面具上,暴露出内里腐朽的软弱。他猛地抬脚,用靴底狠狠碾过那几颗冰晶!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死寂中清晰无比。冰晶化为齑粉,融入光滑的玄冰地面,再无痕迹。

仿佛碾碎了那个不该存在的瞬间。

他转过身。脸上所有因失控而扭曲的情绪已被强行抹平,只剩下一种更深的、冻结一切的冰冷。黄金竖瞳在幽蓝光线下锁定蜷缩在地的雪色身影,如同锁定猎物。

“赵无伤。”声音嘶哑,却再无波澜,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奴才在。”赵无伤如同从阴影中析出的幽魂,无声地近前一步。

“把她,”萧彻的下颌线绷紧,指向云昭,“带出去。锁进…长乐宫偏殿。用最冷的玄铁,打一副笼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云昭颈间那道在冰寒中依旧透着暗红的曼陀罗血纹,舌尖仿佛再次尝到那股能撕裂他体内怪物的纯净冰寒,“笼子…要金的。”

赵无伤低垂的眼睑下,一丝极难察觉的幽蓝光芒无声流转,如同数据流刷新。他躬身:“奴才遵旨。即刻命‘天工坊’赶制‘锁凰笼’。”

锁凰笼。名字带着刻骨的羞辱。

两名如同冰雕般的狱卒无声上前,动作机械地架起几乎冻僵的云昭。她的身体软绵绵的,银发垂落,遮住了大半脸庞,只有颈间那道血纹在移动中暴露在幽蓝的光线下,妖异依旧。被拖过萧彻身边时,她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已耗尽,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混合着冰雪与药草的气息。

萧彻站在原地,直到那抹雪色彻底消失在盘旋而下的冰阶尽头,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白雾。脊背深处,那被云昭血脉能量强行压制后的金鳞,在寒气的持续侵蚀和镇龙香青烟重新缠绕的安抚下,麻痒和胀痛感正缓慢而坚定地复苏,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冰层下苏醒。他最后看了一眼冰壁上那片被冻结的、墨汁与泪痕混合的污迹,如同看着一个被遗弃在噩梦里的、狼狈不堪的旧影,然后转身,踏上了离开这九幽寒狱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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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偏殿。这里曾是先帝某位宠妃的香闺,雕梁画栋,锦幔低垂,熏炉里残存的暖香与殿外初冬的寒意格格不入。然而此刻,殿内所有的奢华陈设都被粗暴地推到了角落,腾出中央一片刺目的空旷。

空旷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囚笼。

纯金打造。每一根栅栏都粗如儿臂,在殿内数十盏宫灯的光芒下,流淌着冰冷、沉重、令人窒息的辉煌光泽。笼顶盘旋着九条形态狰狞、张牙舞爪的金龙,龙口向下,獠牙毕露,仿佛随时要扑噬笼中之物。笼门紧锁,锁孔形如一只展翅欲焚的凤凰,精巧却透着刻骨的恶意。这便是“锁凰笼”。

笼内没有锦褥软榻,只有一块未经打磨的、巨大而冰冷的墨玉原石,表面还凝结着一层未化的寒霜。云昭就被安置在这块“床榻”之上。她裹着一件素白的内袍,取代了那件象征身份的雪狐裘。银发如同失去光泽的月华,铺散在冰冷的墨玉上,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寒气似乎已侵入骨髓,她蜷缩着,身体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颈间那道曼陀罗血纹,在暖融的殿内光线和墨玉的冷色衬托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

赵无伤垂手侍立在笼外阴影里,如同笼子的一部分。他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一排细长的金针、几块颜色诡异的矿石、几株散发着浓郁药味的奇草,还有一只小小的、通体乌黑的玉钵。他正用一根金针,极其专注地研磨着一小块暗蓝色的矿石。矿石粉末落入玉钵,与某种粘稠的绿色汁液混合,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一股带着金属腥气的青烟。那烟的颜色和气味,竟与镇龙香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殿门轰然洞开。

萧彻裹挟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大步而入。他已换下那件染血的玄色大氅,穿着一身暗紫绣金的常服,但眉宇间的阴鸷和疲惫却挥之不去。锁骨下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但动作间依旧带着隐忍的僵硬。他无视了殿内暖融的空气和角落奢华的陈设,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接刺向笼中蜷缩的身影。

云昭似乎被开门的动静惊动,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比在寒狱中更清澈些,但那份神性的悲悯已彻底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和一丝被囚禁的倦怠。她的目光落在萧彻脸上,掠过他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阴霾,最终定格在他那双依旧闪烁着非人光泽的黄金竖瞳上。

“暴君…”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如同冰裂,“这金笼…配你这双…豺狼之目…倒是相得益彰。”

萧彻的脚步停在笼前,黄金竖瞳微微收缩。他没有动怒,反而俯下身,冰冷的视线穿透黄金栅栏的间隙,落在云昭颈间那道嫣红的血纹上。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渴望,从脊背深处的异化点传来。

“朕的眼睛如何,不劳圣女费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朕只想知道,你的血…如何能镇住朕‘背上’的东西。”他刻意加重了“背上”两个字,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云昭被素袍包裹的纤细身躯。

云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弄的弧度:“饮鸩止渴…终会肠穿肚烂。你体内的‘蚀’…正在吞掉你的人性…把你变成…和先帝一样的…活尸傀儡…最终…砰…”她虚弱地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却无比形象的爆裂手势,“…从里面…炸开…”

“够了!”萧彻猛地低喝,一拳砸在冰冷的黄金栅栏上!巨大的声响在殿内回荡!笼顶的九条金龙仿佛都随之震动!他眼中的暴戾瞬间被点燃,黄金竖瞳因愤怒而燃起冰冷的火焰!“朕不是他!朕也不会变成那样!告诉朕!怎么用你的血!”他几乎是咆哮着,手指隔着栅栏,狠狠指向云昭颈间的血纹。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锁骨下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脊背的金鳞也在情绪激荡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麻痒。

笼外的赵无伤停下了研磨的动作,抬起眼皮,阴柔的目光扫过萧彻因愤怒和痛楚而微微颤抖的背影,又落回玉钵中那冒着诡异青烟的粘稠混合物上。他无声地拿起一支细长的金针,探入钵中,针尖沾满了那蓝绿混合、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粘液。

云昭看着萧彻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暴戾与恐惧的疯狂火焰,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是恨?是怜悯?还是对宿命既定的悲哀?她没有再出言刺激,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赵无伤的声音如同滑腻的毒蛇,悄然靠近。他手中拈着那支沾满诡异粘液的金针,针尖闪烁着幽蓝的寒芒。“圣女血脉尊贵,强行取用恐损其本源,反而不美。奴才…调制了一剂‘引血蛊’,可温养圣女气血,徐徐引导,化其血脉之力为陛下所用,最是稳妥。”

“引血蛊?”萧彻猛地回头,黄金竖瞳死死盯住赵无伤手中那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针。针尖上那蓝绿粘液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这是什么鬼东西?”

“此乃古法。”赵无伤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取雪山冰蚕丝为引,辅以万年石髓、九幽寒铁粉,再佐以奴才特制香料调和,种入心脉。可固本培元,滋养血脉活性,更能…在陛下需要时,引动圣女精血,温和疏导,事半功倍。”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笼中闭目的云昭,“且此蛊温和,对圣女并无太大痛楚,只是…稍感乏力罢了。”

温和?乏力?萧彻看着那针尖幽蓝的寒芒,再看看笼中云昭苍白脆弱的侧脸,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油然而生。这阉奴的手段,总是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阴邪。他需要云昭的血,需要那能带来片刻清明的冰寒力量,但他本能地抗拒这种被赵无伤掌控、如同给牲口烙印般的“稳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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