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天灾断路 奇技通途(1/2)

落鹰峡的雨下得邪性,像是天上开了个窟窿,水不要命地往下倒。

秦风打马冲进谷口时,看见的景象让他心凉了半截——谷底那条唯一的木桥,被山洪冲得只剩几根歪歪斜斜的木桩子,在浑浊的激流里苟延残喘。二十多辆粮车陷在泥泞里,轮子淹了半截,押运的士兵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拼命想推车,可车纹丝不动。

“让开!都让开!”

谢珩的马车几乎是飞进来的,车身溅满泥浆。他跳下车,官袍下摆瞬间湿透,粘在腿上,沉甸甸的。

“大人!”押运官扑过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桥断了!粮车出不去,水位还在涨!”

谢珩没说话,大步走到崖边,往下看。

洪水在谷底咆哮,像一头愤怒的巨兽。对岸的官道就在眼前,可中间这道三十丈宽的裂谷,成了天堑。

“工部的人呢?”

“在、在这儿!”一个满身泥水的主事跑过来,脸都白了,“大人,重修木桥至少十日,可这洪水…”

“十日?”谢珩打断他,声音在雨里格外清晰,“边关将士的粮,只够七日。等十日,是给他们收尸吗?”

主事腿一软。

“不修桥。”谢珩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图纸,哗啦展开——那是林微传来的应急桥梁结构图,线条清晰,标注详细,“架‘飞梁’。”

图纸在雨中迅速被打湿,墨迹晕开,但那些精巧的桁架结构、索道系统、预制构件,依然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这、这是什么?”主事瞪大眼。

“能救命的东西。”谢珩把图纸塞给他,“照这个,砍树,加工。今天日落前,我要看见第一批构件。”

“可这…闻所未闻啊!”一个白发老工匠挤过来,盯着图纸直摇头,“尚书大人,这什么‘模块化’‘预制件’,老朽干了四十年营造,从没见过这样造桥的!这是奇技淫巧,要遭天谴的!”

谢珩转身看他,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王师傅,天已经谴了——桥断了,粮困了,边关要断炊了。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等天开眼,是自己开条路。”

他走到一堆刚运来的硬木前,抽出腰间佩刀——不是装饰,是实打实的战刀,刀身泛着冷光。

“看好了。”

谢珩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没用工匠的工具,就用那把刀,照着图纸尺寸,在木料上划出精准的切割线。刀刃过处,木屑飞溅,每一条线都笔直得像用尺子量过。

“第一,榫头要这个尺寸。”他削出一块标准的凸榫,“第二,卯眼要这个深度。”又在另一块木料上凿出严丝合缝的凹槽。

两块木头“咔哒”一声咬合,严丝合缝,晃都晃不动。

老工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手法,这精度,没二十年功夫练不出来!可谢珩是文官啊!文官!

谢珩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是我会,是这法子…本来就不该难。”

他走到崖边,指挥士兵架起简易的滑轮组。绳索穿过滑轮,一头系在岸边巨石上,一头垂下峡谷。

“第一个构件,谁去送?”

没人敢动。三十丈深,下面洪水滔天,万一失手…

“我去。”秦风上前。

“你手伤没好,老实待着。”谢珩拦住他,自己抓住绳索,把那个数百斤重的木构桁架挂在滑轮上,“扶稳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

构件沿着索道,稳稳滑向对岸。

雨幕中,那截木头像有了生命,平稳、坚定地划过峡谷上空,最后“咚”一声,精准落在对岸预设的基座上。

全场死寂。

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老工匠呆呆看着,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我…我真他妈是个老顽固!”

他冲过去,抢过图纸,老眼昏花却拼命看:“大人!这、这索道的角度,这滑轮的配重…妙!妙啊!”

工程全面启动。

峡谷两岸变成了巨大的露天工坊。锯木声、凿击声、号子声,压过了暴雨的喧嚣。

但很快,问题来了。

“王头儿,这‘模块化’…废料太多了!”一个年轻工匠指着地上堆积的边角料,心疼得直咧嘴,“往年造桥,一根木头从头用到尾,物尽其用。这可好,切得七零八落,这不成暴殄天物了吗?”

老工匠王师傅——就是刚才质疑的那位——蹲在雨棚下抽旱烟,烟雾混着水汽:“小子,尚书大人要的是‘快’,不是‘省’。边境等粮,晚一天要死多少人?木头…木头还能再长,人死了,就真没了。”

年轻工匠嘟囔:“理是这个理,可看着心疼…”

夜深了,雨势稍缓。

谢珩巡视工地,看见那个年轻工匠没睡,蹲在废料堆前,就着篝火的光,用凿子和刻刀,叮叮当当地忙活。

“做什么呢?”谢珩走近。

年轻工匠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是副半成品的拐杖,杖身用的是裁下来的边角料,但打磨得光滑,杖头还刻了简单的祥云纹。秦风眼尖,看见杖身侧面还用极小的字刻了四个字:“物尽其用”。

“大、大人…”工匠脸涨得通红,“小的、小的看这些废料可惜,就、就想着…做点东西。洪水退后,肯定有老乡腿脚不便,这拐杖…能用上。”

他越说声音越小:“木头有灵,废了可惜,这样…它也算帮了人。”

谢珩弯腰捡起拐杖,在手里掂了掂,又看看地上——已经做了七八副,整整齐齐摆着。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对身后的工部主事说:“记下。此后朝廷工程,增设‘余料利用奖’。凡能用工程废料制成有用之物的工匠,按件计赏。”

主事连忙记下。

年轻工匠愣住了,随即眼圈一红,扑通跪下:“谢、谢大人!”

谢珩扶他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囊,倒出一粒金灿灿的稻谷——江南老农送的那粒,他一直贴身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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