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三司会审 证据连环（1/2）

辰时正，刑部大堂。

庄严肃穆的大堂内，三法司长官——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高坐于堂上明镜高悬匾额之下，面色凝重，不怒自威。太子赵谨端坐于旁听主位，代表着皇权的意志。两侧，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鸦雀无声，唯有堂外偶尔传来的更鼓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阳光透过高窗，形成一道道光柱，照在冰冷的地砖和肃立的衙役盔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两名身材魁梧的衙役将镣铐加身的周奎押上堂来。沉重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在这极静的环境中格外惊心。周奎身着囚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仍在滴溜溜乱转，强作镇定，甚至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疯狂。

“跪下！”衙役一声低喝。

周奎踉跄一下，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却立刻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高喊：“陛下明鉴！太子殿下明鉴！诸位大人明鉴！罪臣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他挥舞着被铐住的双手，涕泪交加，“是谢珩！是谢珩他构陷同僚，伪造证据，欲置我于死地！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他这一番哭天抢地的表演，倒是让堂上一些不明就里或与二皇子有牵连的官员露出了些许犹疑之色。

谢珩一身绯色官袍，手持象牙笏板，从容不迫地出列。他先向堂上三位主审及太子殿下行了标准的臣子礼，仪态沉稳，目光平静如水，与周奎的癫狂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大人，”谢珩转身，面向周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你口口声声言本官构陷，证据为伪。既如此，何不当众一一验看，以辨真伪？若证据确为伪造，本官甘受反坐之罪；若证据属实……”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周大人又当如何？”

周奎被他的气势所慑，噎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验！当然要验！看你还能拿出什么假货！”

谢珩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微微抬手。早已候在堂下的李忠和顾北辰，立刻指挥着几名东宫侍卫，将一箱箱、一摞摞的证据抬上堂来。这些证据被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散发出陈年纸张和墨迹的味道，更添几分沉重。

首先是最核心的军械账册副本。谢珩亲自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其中一页，展示给堂上众人看：“此乃西域黑市流通的军械账册，经西域都护府与兵部存档原件比对，笔迹、印鉴、编号完全吻合。其上清晰记载，自天启二年至天启四年，经由兵部侍郎周奎批示、签押，共计调拨制式弩车三十驾、强弓五百张、箭矢五万支至西域‘边贸’，然西域都护府接收记录缺失，兵部武库司入库记录亦为空白。这批军械，去了何处？”

接着是往来密信。谢珩取出一封火漆已被专业手法剥离的信件：“此信乃二皇子府一名心腹幕僚写给周大人的密信，内容涉及军械交接时间、地点，以及‘那位大人’（暗指二皇子）的指示。信纸为江南特供的‘暗纹宣’，墨迹乃御赐‘松烟墨’，经翰林院掌院学士鉴定，绝非伪造。传递此信的死士，亦已招供画押。”

然后是物资清单与画押。“从黑风巷秘密据点搜出的物资清单，上有周奎亲笔签名及私印。清单所列物品，与账册流失军械种类、数量高度吻合。其上时间，亦与密信中所约交易时间一致。”

最后，谢珩取出一件周奎日常所穿的紫色官袍，袖口一处不易察觉的青灰色痕迹被用朱砂圆圈出，格外醒目。“此乃‘幽昙散’残留。经太医院院判亲自查验，此药乃二皇子府独有之秘药，气味极淡，沾染衣物后难以彻底清除，常用于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文书印记，以防他人拓印或查验。周大人，请你解释，你的官袍之上，为何会沾染此物？”

这一连串的证据，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击在周奎的心理防线上。他的脸色由最初的强作镇定，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这……”周奎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仍在负隅顽抗，“单凭些许污渍，几本不知从何而来的账册，几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怎能定论？或许是有人处心积虑栽赃陷害！对！是栽赃！”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起来，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并未察觉，早在入狱前最后一次在家中用膳时，他最宠爱的妾室已在他惯用的酒杯边缘抹上了无色无味的‘相思断’，此毒遇酒则活，十二个时辰后必会发作。此刻，毒性即将发作。

“哦？栽赃？”谢珩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急于反驳，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造型颇为精巧的铜制装置。此物有两个手环，由细如发丝的铜线连接到一个巴掌大小、带有玻璃罩子和一根纤细磁针的刻度盘上。“此物名为‘测谎仪’，乃根据古籍记载，结合医理，所制之奇巧之物。其原理在于，人若说谎，心脉气血必有异常波动，皮肤汗液分泌亦会改变，从而导致此铜线传导之微电发生变化，牵引这磁针摆动。”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奎，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周大人既坚称清白，可敢当众一试？若你所言属实，心怀坦荡，此针必然稳定如常；若你心中有鬼，谎言欺天，此针便会剧烈摆动，无所遁形。”

堂下旁听席中，苏墨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小声对身旁的李忠嘀咕：“老天爷，可一定要灵啊！这玩意儿可是我和林姑娘琢磨了好久，试验了无数次才搞出来的！虽然比不上她实验室那些精密仪器，但原理是对的！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大人可就危险了！”

谢珩的提议，让整个大堂的气氛瞬间达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铜装置和跪在地上的周奎身上。这前所未有的“科技”手段，让在场的古代官员们既感新奇，又觉匪夷所思，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在满堂文武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在太子殿下深沉难测的凝视下，周奎骑虎难下。拒绝，便是心虚；接受，万一……他不敢想下去。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鬓角，囚服的后背也湿了一片。

“我……我……”他喉咙发干，那丝甜腥味似乎更浓了。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他颤抖着伸出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