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薪火初燃（1/2）

意识如同从深海缓缓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冰凉的维生液包裹着身体，眉心的灼热与撕裂感已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而坚实的**锚定感**。紧接着是听觉，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液体循环的细微嗡鸣、还有……

“心率稳定在每分钟六十二次，灵魂波动振幅收敛至安全阈值……星痕能量特征持续强化，已突破原有峰值百分之三十七……蚀污染读数下降至百分之十九，且侵蚀速度减缓百分之六十五……”

芙蕾雅的声音透过监护舱的外放设备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与欣喜。

陈默睁开眼。

淡绿色的维生液让视野有些模糊，但监护舱外那道伫立的身影轮廓却异常清晰——墨衡大长老双手负后，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没有太多情绪外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醒了？”墨衡的声音直接传入监护舱内。

陈默尝试动了动手指。滞涩感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种灵魂与身体几乎脱节的无力。他深吸一口气——维生液中富含的活性氧通过皮肤和鼻腔渗入，带来久违的“活着”的实感。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睡了多久？”

“四十七小时。”墨衡的回答简洁而精准，“苏晚晴在隔壁恢复舱，灵魂透支严重，但无永久性损伤，预计还需静养七十二小时。”

苏晚晴。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意识深处最后残留的画面——那缕穿透黑暗、不惜一切的金色光芒，那声模糊却坚定的“抓住它”……

还有更早之前的。

流放途中初遇阿蛮时少年眼中的警惕与茫然。

墨先生递来那本《基础阵道详解》时枯瘦手指的轻颤。

赵清源在破旧书斋里拍案而起、怒斥“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时涨红的脸。

青龙卫围杀之下，苏晚晴执弩而立、箭锋所指处万军皆寂的背影。

以及……寂静塔中，铁岩那双将他从尸山血海里拖出的、布满厚茧与血污的手。

这些画面不再是散乱的碎片。它们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串联起来，像是串在一条坚韧丝线上的珍珠，在意识的暗海中沉静地发光。每颗珍珠都重若千钧，压得他胸口发闷，却又……**无比踏实**。

“她付出了什么代价？”陈默问。

“分离了一缕‘子焰’本源。”墨衡没有隐瞒，“对于刚刚获得传承的‘传火者’而言，这相当于自断一臂。但她坚持，且成功了。”

沉默在监护舱内外弥漫。

陈默闭上眼，感受着眉心深处那团缓缓旋转的银金灰三色光焰。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银蓝色星痕本源的坚韧、金色守护之力的温暖、以及最内层灰色规则纹路的……**秩序感**。

是的，秩序。

“灰雾”或者说“逆命系统”，其本质并非纯粹的混乱或随机。那些冰冷的协议、严苛的触发条件、详尽到令人不适的数据记录……背后是一套极其严密、甚至可以说是**强迫症般精准**的运行逻辑。

它要的不是毁灭，也不是恩赐。

是**观测**。是**验证**。是**在既定框架内，寻找‘变量’的极限与可能性**。

“我明白了。”陈默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茫然与破碎感已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冷酷的清明，“清道夫小队……现在什么情况？”

墨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年轻人，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庆幸活下来，也不是沉溺于情感纠葛，而是立刻抓住最现实的威胁。

“已经确认的有九支渗透小组，每支三至五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全部配备了针对蜂巢内部结构的战术地图和灵能干扰装置。”墨衡调出全息投影，蜂巢错综复杂的立体结构图上，数十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他们很聪明，没有强攻核心区域，而是像病毒一样，在非关键通道、物资转运区、低权限居住层渗透，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我们的安防力量分散。”

“目的是拖延时间，或者……制造从内部破坏关键节点的机会。”陈默看着那些红点的分布规律，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战术模型，“凌尘的目标是我。但直接强攻一级静滞监护单元的成功率太低，所以他选择让清道夫小队在蜂巢内部制造足够大的动静，逼迫你们把我转移——而在转移途中，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和指挥部的推演结果一致。”墨衡点头，“所以我们决定，不转移。”

陈默怔了一下。

“不转移？”

“既然他们想逼我们动，那我们就不动。”墨衡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锋利的弧度，“蜂巢最强大的从来不是外部装甲或者自动防御阵列，而是**信息差**与**主场优势**。他们拿到的地图是三个月前的旧版本，而蜂巢内部百分之四十的通道结构，每隔十五天就会由‘筑巢者’进行一次微调。”

全息投影切换，那些缓慢移动的红点旁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的蓝色标记——那是蜂巢内部巡逻机械、固定式灵能感应节点、以及……**处于待命状态的‘潜伏者’特战小组**的位置。

陈默立刻看出了端倪。

清道夫小队渗透的区域，看似是防御薄弱地带，实际上却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区**。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蜂巢安防系统的监控之下，而他们自以为隐蔽的行进路线，正一步步将他们引向几个预设的、便于围歼的封闭区域。

“你们在……**反向狩猎**？”陈默深吸一口气。

“这个词用得好。”墨衡收起全息投影，目光重新落回陈默身上，“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渗透虽然被监控，我们却暂时无法确定，这些已经暴露的小队是全部，还是……仅仅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佯攻’。”

“真正的杀招，可能藏在别处。”陈默接话，“比如……苏晚晴所在的恢复舱区域？或者，直接针对蜂巢的能量核心、维生循环系统？”

“都有可能。”墨衡坦然承认，“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眼睛’，也需要一个……能打乱他们节奏的‘变量’。”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陈默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抬起右手。掌心灵光微动，一缕细若游丝的银金色光焰浮现，在维生液中无声燃烧，周围的液体却没有沸腾，反而泛起一层温润的涟漪。

他能感觉到——这缕新生的“星痕心焰”，与之前纯粹的星痕之力最大的区别，在于**可控性**与**渗透性**。

星痕之力狂暴而直接，像是握在手中的利剑；而这心焰，却像是……**无数根无形的丝线**。它可以极细微、极隐蔽地扩散出去，感知环境，触碰物质，甚至……**附着在他人的灵能或意识波动上，进行追踪与标记**。

“我现在的状态，可以维持这种程度的灵能外放大约三十分钟。”陈默评估着灵魂深处的消耗，“再久的话，刚稳定的核心可能会再次波动。”

“三十分钟，足够了。”墨衡抬手，在监护舱外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芙蕾雅会给你开放部分蜂巢内部监控网络的临时权限。你需要做的，不是战斗，而是**感知**——用你的新能力，去扫描那些已经被监控的区域，看看有没有……‘监控网络’本身察觉不到的异常。”

陈默立刻领会了意图。

蜂巢的监控系统再先进，也是基于既定的灵能感应规则和物理探测原理。而凌尘派出的“清道夫”，很可能携带了针对性的屏蔽或伪装技术。

但“星痕心焰”的本质，是融合了星痕本源、苏晚晴的守护之力、以及灰雾规则烙印的**复合产物**。它的感知维度，可能超越了蜂巢现有技术的覆盖范围。

尤其是对那些“蚀”相关的污染气息——经历了归墟之地、倒影回廊、乃至灵魂深处与“高维蚀之恶意”的对抗后，陈默对这种阴冷、侵蚀、试图将一切归于混沌的气息，已经敏感到近乎本能。

“如果发现异常？”

“标记坐标，然后交给‘潜伏者’处理。”墨衡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铁血意味，“蜂巢的规矩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

**五分钟后。**

陈默依然浸泡在维生液中，但监护舱的内壁已经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分割成数十个监控画面，实时显示着蜂巢各区域的状况。

他的意识分出一缕，沉入眉心那团心焰。

感知如同水波般扩散。

最初只是监护单元内部——仪器的灵能流动、维生液的成分波动、甚至芙蕾雅在隔壁监控台前敲击按键时指尖带起的微弱气流……一切都清晰得令人不适。

他控制着心焰的感知范围，开始向外延伸。

穿过厚重的防护门，进入外部走廊。两名全副武装的蜂巢守卫伫立在通道两侧，他们的呼吸、心跳、乃至体内灵能循环的节奏，都如同夜空中的萤火，在感知中明灭可见。

继续延伸。

更多的画面与感知信息涌入意识。维修通道里匆匆走过的技术人员、物资仓库里正在核对清单的后勤人员、公共休息区里低声交谈的伤员……蜂巢就像一座庞大而精密的蜂巢，每一个“细胞”都在按照自己的节奏运作。

陈默的注意力，逐渐聚焦到那些被标记为“清道夫小队活动区域”的画面。

第三居住层，d-7通道。

一支三人小队正贴着墙壁阴影快速移动。他们穿着与蜂巢工作人员相似的灰色制服，但动作的协调性与警惕性远超常人。其中一人手持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装置，装置表面的指示灯以某种复杂频率闪烁——那应该就是灵能干扰器。

心焰的感知丝线悄无声息地靠近。

在接触到那支小队的瞬间，陈默“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频率**。

极其微弱、极其规律、仿佛某种背景噪音般的灵能波动，从那三人身上散发出来。这种波动与蜂巢内部的灵能环境格格不入，更接近于……

“荒原。”陈默低声吐出两个字。

是了。那种干燥、粗粝、带着风沙与血腥气的灵能特质，他在北境巡边时感受过无数次。这些“清道夫”，至少接受过长期在荒原环境下作战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