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废墟回响（1/2）

“沟通……这片废墟的回响？”

钟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他环视四周死寂的破败景象，下意识压低了音量：“小子，你是认真的？这里可是被‘蚀’污染了几百年甚至更久！你听见了刚才外面那些杂碎巡逻时说的话——这里连最底层的海族残魂都被扭曲成巡逻队了！你要怎么跟一堆‘悲伤’和‘愤怒’沟通？用手比划吗？”

陈默没有立即回答。他摊开手掌，那撮从镜影猎杀者身上收集的空间晶尘在偏殿暗淡的光线下，反射出细碎而冰冷的光点。他将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那几块虽然黯淡却依旧保持着固有形态的癸水精金碎屑。

两样东西同时置于掌心。

“心流试炼中，湛渊灵光说了一句话。”陈默凝视着掌中物品，声音平静，“‘能映照本心者，方可见真实’。”

苏晚晴冰眸微动：“你认为，这里的‘倒影’仍然保留着一丝……‘真实’？”

“不是保留，是记录。”陈默纠正道，“我记得‘月墟’的守护者说过类似的话——遗迹不会说谎。它们记录下发生过的一切。只是大多数时候，后人无法解读那些记录。”

他将空间晶尘与癸水精金碎屑轻轻触碰。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相互独立的两样东西，在接触的刹那竟产生了微弱的引力。癸水精金那纯净的水属性本源力量，如同被唤醒般从极度压抑的状态中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而空间晶尘内部那些杂乱的空间能量，竟在这股波动影响下，开始缓慢地自行排列、重组，形成一种极其细微、复杂到难以理解的**空间共振纹路**。

陈默眼神一凝：“看见了吗？即便在此地，‘纯净’之物依然能对‘异常’之物产生影响。这种影响不是压制或净化，而是……**共鸣**。就像镜子能映照物体，无论那物体是美是丑。”

“你的意思是……”苏晚晴若有所思，“这片废墟本身，就是一面记录着海族圣地被污染全过程的‘镜子’？而那些‘悲伤与愤怒的回响’，就是这面镜子中留下的、无法抹去的印记？”

“对。”陈默点头，“‘蚀’的力量污染了这里，扭曲了生灵，但它无法完全抹去这片土地曾经承载的‘规则’和‘记忆’。就像它无法彻底腐蚀纯净的癸水精金，只能压制。这里的‘回响’可能已经破碎、混乱，被污染浸透，但它一定还在——以某种我们尚不理解的形式。”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沟通回响不是为了获取完整信息，那不可能。但我们可以尝试‘激发’某个特定时间、特定事件的片段——比如，上一次有人试图闯入那道裂隙时发生了什么？或者，那些‘暗潮’修士第一次在这里建立据点时，遭遇了怎样的抵抗？”

钟老抓了抓胡子，表情严肃起来：“如果能知道那些……确实有用。比如知道哪里的防御曾出现过漏洞，或者哪些区域还残留着海族守护者生前布置的、未被‘暗潮’完全掌控的机关或禁制。”

“问题是怎么‘激发’。”苏晚晴直指核心，目光落在陈默掌心上，“靠这几颗晶尘和碎屑？”

“它们是媒介，也是钥匙。”陈默小心翼翼地将晶尘与碎屑重新分开，各自放入特制的隔绝灵气的玉盒中——在这样污秽的环境里，任何纯净之物的暴露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心流试炼赋予了我一丝‘映照’规则的共鸣。我想尝试以这共鸣为引导，以星辉之力为净化屏障，以癸水精金为纯净坐标，用这片空间晶尘作为‘调谐器’……去主动‘倾听’这片废墟某个相对完整、残留情绪最强烈的区域的‘记录’。”

他看向偏殿深处：“比如，这栋建筑本身。”

三人目光同时投向这座半坍塌的偏殿。

殿内空旷，石柱上残留着被腐蚀大半的浮雕，依稀能看出是海族祭祀某种神灵的场景。地面铺着的玉石虽已龟裂、蒙尘，但排列的纹路似乎隐含着某种规律。空气中弥漫的悲伤与怨恨情绪，在这里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淡薄一些？

“这里曾是‘净心偏殿’。”苏晚晴突然开口，她的太阴寒气对情绪波动尤其敏感，“用来给即将参与重要祭祀的海族年轻贵族静心、凝神的地方。建筑本身就有净化杂念、稳定心神的符文禁制——虽然现在几乎全毁，但根基还在。”

钟老咂咂嘴：“难怪进来后感觉比外面好受一点。那些杂碎巡逻队也不常靠近这里？”

陈默灵觉悄然延伸，片刻后收回：“最近三日，只有两队巡逻从殿外三十丈外的主道经过，没有进入殿内查看的迹象。看来‘暗潮’对此地的排查并不彻底，或者他们认为这座彻底破败、灵力反应微弱的偏殿没有监视价值。”

“是个好地方。”苏晚晴得出结论，“你想在这里尝试？”

“需要准备。”陈默没有贸然行动，“钟老，麻烦您在殿外布置一层简单的隔音、隔灵屏障——不要动用太强的力量，用最基础的‘水息石’配合此地环境自然完成，避免引起空间波动。”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三枚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子递给钟老。这是一种名为“水息石”的低阶材料，本身没有灵力，却能完美融入水属性环境中，起到微弱的能量吸收和紊乱效果，常被低阶修士用来遮掩气息。

“得嘞。”钟老接过石子，身形如游鱼般滑出偏殿，很快消失在废墟阴影中。

陈默转向苏晚晴：“苏姑娘，我需要你的寒气配合。”

苏晚晴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点头：“怎么做？”

“我的星辉之力在此地会被压制，但太阴寒气属性相对接近水行，受到排斥较小。”陈默解释道，“沟通回响时，我可能会暂时对外界感知减弱。如果过程中周围污染气息突然加剧，或者出现‘暗潮’修士靠近的迹象，我需要你用寒气制造一个极短暂的、模拟‘净心偏殿’原本环境的‘气场’，替我争取三息时间脱离状态。”

他补充道：“这个气场不需要真实效果，只需要‘感觉’像——欺骗这片废墟的‘记忆’一刹那。”

苏晚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让我……‘扮演’此殿曾经的主人？哪怕只有一瞬间？”

“对。这里的‘记忆’如果还有残留，对曾经熟悉的气息会有反应。我们不需要得到它的回应，只需要用它作为一道临时的‘防火墙’，隔绝污染气息对我意识的直接冲击。”

这是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建立在无数假设之上。但苏晚晴只是微微颔首：“可以。我需要知道‘净心偏殿’原本的气息特征。”

陈默闭目回忆心流试炼中获得的信息碎片，尤其是湛渊灵光传递的那些关于海族圣殿布局的模糊画面。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指尖凝聚起一缕星辉之力，在空中勾勒出几个极其简洁、却蕴含着特定韵律的符文轨迹。

“这些是海族‘静心祷文’的起始符文形制。它们本身没有力量，但如果你催动太阴寒气时，让寒气流转的节奏模拟这些符文的书写顺序……应该能营造出三分相似的气息。”

苏晚晴凝神细看，冰眸中倒映着银色轨迹。几息后，她点头：“记住了。”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调息准备。

半柱香后，钟老悄无声息地返回，冲陈默比了个手势：“搞定。外围五十丈内用‘水息石’布了个‘沉水阵’，只要不是筑基后期以上的高手刻意用灵识一寸寸扫，路过时只会觉得这一片区域‘气息特别沉寂’，不会起疑。不过最多维持两个时辰，水息石就会被这里的污染慢慢腐蚀失效。”

“足够了。”陈默深吸一口气，看向大殿中央那片相对平整的地面。

他走到中央，盘膝坐下。

苏晚晴站到他侧后方三步处，身形隐入一根半倾石柱的阴影中，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凝固的冰雕。

钟老则守在破损的殿门内侧，背靠墙壁，鱼叉横在膝上，土黄色的锚定之力以极其缓慢、近乎静止的速度在体内流转，随时准备爆发出最强一击。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外面废墟深处偶尔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巡逻脚步声，以及那种仿佛永不停歇的、细微的悲伤呜咽。

陈默闭上眼睛。

他首先调动体内星辉之力，从手背星痕处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不断流转的银色光膜。这层光膜的主要作用不是防御，而是**标识**——标识出“自我”与“外界”的界限。在此地，意识很容易被污染浸染，他需要一个清晰的锚点来确保自己不会迷失。

接着，他取出了盛放癸水精金碎屑的玉盒，没有打开，只是将手掌轻轻覆在盒盖上。盒内纯净的水属性本源透过玉盒传来微弱的共鸣感，被他小心引导，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缓缓流淌，最后汇聚在眉心祖窍。

这将成为他“倾听”时的纯净坐标——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一颗不会沉没的、发光的石子，让他的意识始终知道“纯净”的方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取出那颗盛放空间晶尘的小玉瓶，拔开瓶塞。

没有直接将晶尘倒出，而是催动一丝星辉之力探入瓶中，极其精细地包裹住其中三颗最完整、能量最活跃的晶尘，将它们缓缓“牵引”出来，悬浮在面前空中。

晶尘脱离玉瓶的瞬间，立刻受到周围污染环境的影响，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暗红色侵蚀斑点。但陈默早有准备，立刻将那丝源自心流试炼的“镜流映照”真意混合在星辉之力中，轻柔地覆盖在三颗晶尘表面。

这不是净化，而是**包裹与同频**。

他想象着自己不是对抗这片废墟的污染，而是短暂地“成为”这片废墟的一部分——不是成为“蚀”的傀儡，而是成为这片土地本身，去感受它的伤痛，去倾听它记忆深处那些被污染掩埋的回响。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平衡。星辉之力保护着他的核心意识不被污染侵蚀，“镜流映照”真意让他能够暂时模拟废墟的空间频率，癸水精金的坐标确保他不会彻底沉沦。

陈默的意识，开始沿着那三颗被特殊处理的晶尘，向脚下的玉石地面、向周围残破的石柱、向空气中弥漫的悲伤气息……缓缓蔓延开去。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刺痛。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碎片如同被搅动的泥浆，汹涌而来——

**痛苦的尖啸**（某个海族战士被污染触须贯穿胸膛的最后呐喊）、**建筑崩塌的轰鸣**（圣地防护大阵被从内部瓦解的瞬间）、**粘稠的腐蚀声**（“蚀”的力量如同活物般沿着符文脉络蔓延）、**绝望的祈祷**（年迈的祭司对着崩溃的神像泣血祈求）……

这些碎片混乱、无序、充满强烈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将陈默的意识冲垮。

他强守心神，不去“看”那些具体内容，只专注于感知碎片中蕴含的**空间坐标**和**时间印记**。

就像在狂风中分辨不同方向的风速差异，在暴雨中识别每一滴雨落地的声音区别。

三颗空间晶尘在他的操控下开始以某种复杂的频率振动，如同调谐乐器的弦。

渐渐的，混乱中出现了一丝……秩序。

不是真正的秩序，而是“相似性”。

陈默发现，那些最强烈、最密集的痛苦记忆碎片，几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废墟深处那道巨大的裂隙。而另一些相对“平和”、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的记忆碎片，则多与这座偏殿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将意识向偏殿相关的碎片靠近。

阻力骤然增大！

一股混杂着**不甘、自责、迷茫**的强烈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吞没。

这不是“蚀”的污染，而是……这座偏殿最后一批使用者留下的、未被完全扭曲的**集体记忆残响**！

陈默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模糊的场景——

**时间：数百年前，圣地污染初期。**

**地点：净心偏殿内。**

殿内不再破败。玉石地面光洁如镜，石柱上的浮雕完整鲜活，散发着柔和的蓝色灵光。十六名身着海族传统祭祀礼服的年轻男女跪坐在地，面容肃穆，正在一位老祭司的带领下低声吟诵静心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