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献给皇帝的投名状(2/2)
他这具身体的父亲,大明蜀王,朱奉铨。
穿过重重回廊,他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蜀王朱奉铨,正因无奉擅袭王位,被万历皇帝下旨申饬,勒令清修思过。
院内,檀香袅袅。
朱奉铨一身宽大的道袍,正背对着门,临摹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年约四十,身形微胖,但执笔的手,却异常沉稳。
“回来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仿佛儿子只是出门买了趟菜。
“父王。”朱至澍躬身行礼。
“杀人了?”
“是。”
“手抖了没?”
“没有。”
朱奉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转过身来。
他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也没有任何欣慰,脸上反而带着一丝夸张的愁苦。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擅离封地,这是多大的罪过?这下好了,为父又要给京城那位写请罪的折子了。你知道现在请个好点的刀笔吏润笔有多贵吗?上次那个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足足花了我三百两!”
他走到朱至澍面前,痛心疾首地拍着他的肩膀。
“还有,你跟宋启年搅和到一起去了?那可是个石头脑袋,你跟他合作,等于在自己脑门上刻了四个字——我是忠臣!咱们是藩王!藩王最忌讳的是什么?就是当忠臣!当忠臣,就要有兵权,有民望,那京城里那位皇帝,睡得着觉吗?”
朱至澍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自己这位父王,不是真的昏聩。
他只是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保护着自己和整个蜀藩。
这是一种大智慧。
朱奉铨抱怨了一通,见儿子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也觉得无趣,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说正事。这次,捞了多少?”
“盐场那边,每年至少能多出二十万两的干净银子。这还不算攀枝花的铁矿。”朱至澍报出一个数字。
“嘶~”
饶是朱奉铨,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神终于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顽劣孩童的眼神,而是看一个……同类的眼神。
“二十万两……”他喃喃自语,脸上的愁苦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奸商般的精明,“好!好啊!”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两圈,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折子,还是要写的。”
“就说,我儿至澍,顽劣不堪,因私下花费巨大,致使王府亏空。他心生惶恐,又不敢让为父知晓,便狗急跳墙,私自跑去盐场,想弄点钱填补窟窿。谁知,竟无意中撞破了盐场硕鼠偷逃国税的大案。”
“我儿年幼无知,受了惊吓,情急之下,才借盐法道之手,斩了那钱宽,以儆效尤。此乃教子无方之过,亦是逾越本分之罪。为父心中惶恐,日夜难安。”
朱至澍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他这位父王,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然后呢?”
“然后,”朱奉铨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为赎我父子二人之罪,也为报效皇恩。我蜀藩,愿将此次查抄所得,献出十万两,充入陛下内帑!另献五万两,交由户部,以作辽东军资!”
朱至澍的眼睛亮了。
高!
实在是高!
这封折子送上去,皇帝缺钱,拿到这么一大笔孝敬,龙颜大悦,只会觉得蜀王父子忠心可嘉,哪里还会追究什么擅离封地的罪过?
而朝堂上那些言官,拿了蜀王府的钱去填辽东那个无底洞,嘴也该堵上了。
这一手,叫破财消灾,也叫花钱买路。
朱奉铨重新走回书案前,铺开一张新的奏本专用纸,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他看着朱至澍,意有所指地说道:
“皇帝拿了钱,会高兴。但朝廷里那些不缺钱的大人们,可就不一定了。”
“他们会记住,我大明蜀藩,出了一个既能挣钱,又敢杀人的世子。”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在奏本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儿啊,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要真正摆在京城那些大人物的案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