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一支血清的归处(2/2)
“这说明血清不能单独使用。”林墨总结,“它需要能力者的辅助,至少在第一阶段。而且需要严格筛选接受者——心理稳定性可能和生理稳定性一样重要。”
消息传到社区,反应复杂。一方面,血清确实有效,这给了许多感染者希望。另一方面,过程的危险性让人望而却步。
“我们不能要求每个接受血清的人都有三个能力者帮忙。”老王在委员会会议上指出,“这会让血清成为特权,只给少数人使用。”
“也许不需要。”小雨思考着说,“李医生的成功建立了一个模板:血清中的改良信使现在有了‘领导者’的记忆。理论上,下一个接受者可以直接借鉴这个模板,过程会容易得多。”
“就像疫苗产生的抗体可以复制?”陈博士兴奋起来,“如果这样,我们可以让李医生提供‘引导样本’,制作第二代血清,其中包含已建立的和谐模式...”
科学研究继续推进。李医生在恢复期间提供了详细的身体数据和感受记录,这些成为改进血清的关键。
而在这个过程中,社区的三个新形态者——甲壳、柔光和破碎者——一直在观察,在等待。
一周后,李医生完全康复,并且展示了他的新能力:不仅能在黑暗中视物,还能“看到”人体内的能量流动——这让他成为更好的诊断医生。
“我想帮助下一个接受者。”他说,“用我的经验。”
下一个接受者是谁?这个问题再次浮现。
这一次,三名新形态者主动请缨。
“我们一直在观察,在思考。”甲壳说,他的甲壳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血清可能改变我们,但不变意味着永远停留在痛苦的中间状态。我们愿意承担风险。”
“但你们的情况更复杂。”陈博士警告,“你们的变异程度更深,身体结构变化更大。血清可能无法逆转已发生的物理变化,只能稳定现状。”
“即使是那样,也好过每天担心进一步变异。”柔光轻声说,她的身体在说话时发出柔和的脉动光芒,“我不想再害怕夜晚了。”
最令人揪心的是破碎者。他的身体结构确实不稳定——皮肤下的肌肉和骨骼似乎会缓慢移动、重组,导致持续的疼痛和外观的不断变化。
“我...想...稳定。”他用破碎的语言说,“痛...每天...痛。”
这三个志愿者都清楚风险,但都认为值得一试。
委员会进行了更谨慎的评估。最终决定:先从甲壳开始,因为他的变异虽然明显,但结构相对稳定;然后是柔光;最后才是破碎者,因为他的情况最复杂、最危险。
但计划再次被打乱。
就在准备甲壳的血清注射前一天晚上,破碎者突然情况恶化。监控警报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急剧波动,身体结构开始失控重组。
医疗团队赶到时,破碎者躺在床上,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变形。他的脸在一分钟内变化了三次形态,痛苦让他的眼睛充满泪水。
“必须立即注射血清!”陈博士判断,“否则他可能撑不过今晚!”
“但血清还没针对他的情况调整...”李医生反对。
“没有时间了!要么冒险,要么看着他死去!”
紧急会议在医疗室内召开。委员会成员通过通讯设备参与。
“破碎者的变异正在失控。”小雨报告,她正在用信使连接感知破碎者的状态,“他的信使在恐慌,在混乱增殖...就像癌细胞扩散。”
“血清能阻止吗?”
“不知道。但如果不尝试,他肯定会在几小时内死亡。”
“那么我同意注射。”林墨说,“但不是原版血清,需要调整剂量...等等。”
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李医生,你体内的改良信使现在和谐了,对吗?”
“是的。”
“它们能‘教导’其他信使吗?不是通过血清,而是直接通过接触?”
李医生愣住了:“理论上...可能。但从未尝试过。”
“破碎者等不到我们研制专用血清了。”林墨转向小雨,“你能帮助李医生与破碎者建立信使连接吗?让李医生的和谐信使‘教导’破碎者的混乱信使?”
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不使用血清,直接进行意识层面的引导。
“我可以尝试。”小雨说,“但需要苏沐晴的帮助稳定破碎者的情绪,需要你的帮助稳定空间结构。”
又一次三人小组合作,但这次加入了李医生作为“教导者”。
医疗室被清空,只留下必要人员。破碎者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的身体仍然在缓慢变形。
四人围在床边。小雨引导李医生的意识与破碎者的信使建立连接;苏沐晴安抚破碎者的痛苦和恐惧;林墨稳定周围空间,防止能量波动引发意外。
李医生闭上眼睛,集中意念。他体内的改良信使——现在是他的一部分——开始向外延伸,像发光的触须,接触破碎者体内混乱的信使网络。
“我看到了...”李医生低声说,“太乱了...像一团打结的线...”
“慢慢来。”小雨指导,“不要强行解开,先建立连接,传递平静...”
过程漫长而艰难。破碎者的身体不时剧烈抽搐,监控器警报一次次响起又平息。医疗团队随时准备急救,但奇迹般地,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
一小时后,李医生睁开眼睛,满脸疲惫,但眼中有着希望。
“它们...在倾听。混乱在减弱。”
确实,破碎者的身体变形停止了。虽然外观仍然异常,但不再流动、变化。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表情中的痛苦减轻了。
“成功了?”陈博士不敢相信。
“暂时稳定。”李医生虚弱地说,“但我需要定期与他连接,巩固这种稳定。直到他的信使学会自我调节。”
这意味着李医生和破碎者之间建立了一种特殊的纽带:教导者与学习者,稳定者与需要稳定者。
这种关系启发了新的研究方向:也许血清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甚至不是最好的。也许“信使引导者”——像李医生这样经过调节的感染者——可以一对一地帮助其他感染者,提供个性化的调节。
“但这可扩展吗?”苏沐晴问,“如果每个感染者都需要一个引导者,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
“初期可能如此。”小雨分析,“但一旦一个感染者被稳定,他就可以成为下一个感染者的引导者。像连锁反应,或者...接种传播。”
一个更温和、更人性化的传播模式:不是通过注射,而是通过连接;不是强加改变,而是提供引导。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都感到兴奋。它保留了自主性,强调了互助,避免了权力的集中。
破碎者的危机解决了,虽然他的身体不可能完全恢复正常,但至少稳定了,疼痛减轻了。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静...了。”
简单的词,深沉的意义。
甲壳和柔光看到破碎者的变化后,改变了主意:他们也希望尝试引导,而不是血清注射。
于是,李医生成为了第一位“信使引导者”。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先后帮助甲壳和柔光稳定了他们的状态。过程都比第一次容易,因为李医生的经验在积累,他的引导能力在增强。
更令人惊讶的是,引导过程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引导者和被引导者之间建立了深刻的同理心连接。李医生能模糊感知甲壳的坚韧,柔光的敏感;而他们也能理解李医生作为医生的责任感和同理心。
“这不是意识网络的那种全面连接。”苏沐晴分析,“更像是...情感共鸣的加强版。有限的,自愿的,但真实的。”
也许这就是答案:不是建立庞大的、统一意识网络,而是培育无数小型的、自愿的共鸣连接。既获得连接的好处,又保留个体的边界。
第一支血清的归处——李医生——开启的不仅仅是一条医疗路径,更是一条社会路径:基于互助而非控制,基于引导而非强制的进化之路。
社区开始讨论如何制度化这种引导关系。制定了引导者培训计划,伦理准则,监督机制...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医生成为了某种象征:不是超级英雄,不是牺牲者,而是一个普通的医生,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为他人铺路。
一天晚上,林墨在医疗室找到正在整理记录的李医生。
“你改变了很多人。”林墨说。
李医生抬头,眼中稳定的红光柔和:“不是我改变的,是选择改变的。我选择了信任血清,他们选择了信任引导。信任...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
“你不后悔吗?第一个承担风险?”
“总得有人第一个。”李医生微笑,“在医学史上,第一个接受疫苗的人,第一个接受器官移植的人,第一个接受基因治疗的人...他们是先锋,但也是普通人。只是多了一点勇气,多了一点希望。”
多一点勇气,多一点希望。
也许这就是人类面对进化的阵痛时,最需要的两样东西。
林墨离开医疗室时,看到破碎者、甲壳和柔光在帮助其他新形态者进行康复训练。他们的动作协调,互相支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互助网络。
这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但这可能是足够好的开始。
在破碎的世界里,重建从连接开始。
而最珍贵的连接,往往始于一个人伸出手,另一个人选择握住它。
第一支血清找到了它的归处:不仅在一个人的静脉里,更在一个社区的灵魂里。
它证明了改变是可能的,风险是值得的,而人性——在进化的阵痛中——仍然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