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信任的崩塌（1/2）

成功抢劫并致人死亡的案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并非仅仅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浑浊的暗流。报刊亭周边那层勉强维持的、脆弱的“秩序感”，在这股暗流的冲击下，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而裂痕深处，是迅速蔓延的信任危机。

最直接的受害者，是像老耿和小树这样严格遵循规则、依靠信息换生存的底层“常客”。那起血案之后，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不仅需要防备外来的、虎视眈眈的掠夺者，甚至开始对身边其他同样来交易的人，也投去了警惕和怀疑的目光。

谁知道那个刚刚擦肩而过、看起来同样面黄肌瘦的幸存者，会不会在下一刻变成扑上来的劫匪？谁又能保证，自己小心翼翼换来的那点救命物资，不会在返回藏身地的路上，成为催命符？

交易本身的风险，被无限放大。去报刊亭，不再仅仅意味着可能的生存机会，也意味着可能踏入死亡的陷阱。

老耿和小树被迫再次改变策略。他们不再固定时间前往，行踪更加飘忽，拿到东西后不再做任何停留，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最曲折的路线逃离那片区域，哪怕要多耗费数倍体力和时间。小树那双原本机警的眼睛里，如今更多了一层惊弓之鸟般的恐惧。老耿的背，似乎也更佝偻了。

其他“常客”的情况也大同小异。敢于频繁前往报刊亭的人明显减少，即便去了，也神色仓惶，交易过程匆匆忙忙，拿到东西后如烫手山芋般迅速藏好，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每一个阴影里都藏着致命的威胁。

信息的质量也随之下降。人们不再愿意提供可能暴露自身活动范围或需要较长时间观察才能获得的信息，更多的是些无关痛痒、或一眼就能看穿的敷衍之词。因为他们不敢在外面多做停留，不敢深入观察，更不敢为了获取“高价值”信息而冒更大的风险。

报刊亭这个“信息枢纽”的效率，正在因为外部安全环境的恶化而急剧降低。

与此同时，那伙成功实施了抢劫并逃脱的暴徒（根据零星线索，大约有三到四人），其“事迹”却在底层幸存者中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传播开来。在一些饿红了眼、又自觉没有能力通过“正规渠道”获取物资的人心中，这几个人成了“胆大”、“机灵”、“有本事”的象征，甚至隐隐被羡慕。尽管没人敢公开效仿，但这种情绪的滋生，本身就动摇了规则的神圣性和威慑力。

“看，只要够快够狠，抢了就跑，‘上面’也拿你没办法！”类似的窃窃私语，在黑暗的角落里悄然流动。

更麻烦的是，这种不信任和恐惧，开始向“天际公寓”本身蔓延。

一些幸存者开始怀疑：楼上的“主宰者”设立这个报刊亭，真的只是为了公平交易信息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用来筛选“肥羊”，或者观察外部动向？那次的抢劫，“上面”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止？是没看到，还是……故意纵容，甚至乐于见到他们这些底层蝼蚁为了那点残羹冷炙自相残杀？

这种猜忌毫无根据，却在绝望和恐惧的土壤里迅速生根。人们开始用更复杂、更阴暗的眼光，重新审视那座沉默的高塔和亭子里孤灯。信任，这本就稀薄的奢侈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蒸发。

“守望者”据点内，陈海和老吴也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

“乱了。”老吴放下自制的简陋望远镜，叹了口气，“那亭子周围的‘秩序’快要撑不住了。抢劫杀人只是个开始，如果‘上面’不拿出更狠的手段镇压，很快那里就会变成无法之地。到时候，要么亭子被毁，要么……‘上面’会采取我们无法预料的极端措施来恢复控制。”

陈海眉头紧锁：“这对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短期看，混乱会吸引走一部分对我们有威胁的鬣狗注意力。”老吴分析，“但长期看，一个失控的、充满暴力的邻居，绝不是好事。尤其是，‘天际公寓’如果因此被激怒，或者被迫展示更强大的武力，可能会打破现有的区域平衡，甚至……波及到我们。”

陈海沉吟。他原本对报刊亭那条隐晦的、关于他妻子哮喘的信息（他确实收到了，并且震惊不已）还抱有复杂的观望态度，觉得或许能成为一个潜在的、小心翼翼的接触起点。但现在，外部环境的急剧恶化，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一切。

“告诉下面的人，最近都收缩活动范围，避开报刊亭那片区域。一切等风头过去再说。”他最终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