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三约为誓（1/2）

竹筷搅动的漩涡里，芝麻酱与辣椒油在热气中翻涌，凝结成浓稠的琥珀色绸缎。李叔额外添的卤蛋卧在热干面堆顶，龟裂的蛋壳正缓缓渗出深褐色卤汁，在瓷碗里晕开细密的纹路。耿旭轻戳蛋白的瞬间，溏心如熔金般流淌，芝麻焦香裹挟着面香腾起白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眉眼。喉结剧烈滚动的声响，在这蒸腾的香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深秋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蒙霜的玻璃，墙上晃动的黑影宛如境外丛林中窥视的目光。老街的喧嚣渐渐沉入夜色，零星的狗吠与后厨铁锅的碰撞声交织，墙角老式挂钟的滴答声，与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重叠，在狭小的面馆里酝酿着暴风雨前的静谧。

张婷婷无意识地攥紧桌布，桌下右臂的绷带被热气熏得隐隐作痛，血珠在纱布内侧晕染出暗红的印记。尚柳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上的水雾，镜框边缘被她捏得发烫，指腹的薄茧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 那是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勋章。

“婷婷，尚柳。” 耿旭的声音在氤氲的蒸汽中沙哑得发颤，指节摩挲着碗沿模糊的青花藤蔓，“上个月境外爆炸现场，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的目光扫过尚柳放在桌角的帆布包，破损的无人机残骸碎片在包里若隐若现。“当无人机通讯屏化作雪花，所有定位数据消失；当婷婷的通讯器只剩刺啦电流，连求救声都听不见 ——” 他突然顿住，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目光掠过张婷婷颈侧未愈的擦伤，又落在尚柳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上，“我怕极了。”

这三个字轻若叹息，却如重锤砸在两人心上。“我怕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永远成了遗憾；怕我们并肩的路，突然就走到尽头。” 耿旭的指尖微微发颤，“冲进废墟看到焦黑的无人机，看到坍塌的茅草屋时，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那些任务报告里轻描淡写的惊险，深夜急诊室外的煎熬，对着通讯器的绝望呼喊，都像淬毒的刺，扎在心里拔不出来。”

张婷婷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记忆被拽回三个月前的雨林。作为贩毒集团联络员潜伏在 “幽灵” 中转站的她，在行动暴露时被子弹逼至断壁。左臂中弹的鲜血滴入泥泞，转瞬被雨水冲散。千钧一发之际，耿旭从侧面扑来，温热的血溅在她手背。她抱着瘫软的耿旭，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呼吸，混着皂角香与血腥味的气息，至今仍萦绕在鼻腔。“尚柳！定位！快给我定位！” 她对着通讯器的嘶吼声，与尚柳带着电流的 “坚持住”，在此刻的面馆里轰然回响。

尚柳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愈发清晰。她的指尖划过桌角，仿佛又触到了机房里冰冷的键盘。那些通宵破解代码的夜晚，她总把键盘敲击声听成战友的呼吸。此刻窗外闪烁的警灯，让她想起那次系统崩溃的深夜 —— 高烧的张婷婷带着退烧药和牛奶出现在机房，“别担心，有我在”；境外行动前，耿旭塞进背包的能量棒，在无人机坠毁时仍完好地躺在她口袋里。

“第一，不越界。” 耿旭突然开口，竹筷将卤蛋分成均匀三瓣，清脆的碰撞声如警钟长鸣。“市局公告栏的合照，表彰会的特写，局里的流言蜚语 ——” 他指尖划过桌角的金属警徽贴纸，“这身制服承载的责任太重。私人情感会成为软肋，影响判断，甚至让我们在关键时刻，因顾虑而错失正义。”

张婷婷望着警号上的锈迹，那是与毒贩搏斗留下的伤痕。她想起档案库里因感情扭曲的案件，用力点头：“这不是束缚，是对职责的敬畏。穿上警服，就选择了舍弃儿女情长。”

“第二，共进退。” 尚柳掏出沾满泥土的金属盒，烧焦的电路板上，细密裂纹如蛛网爬满芯片。“电磁脉冲弹炸开时，我满脑子都是你们的撤离坐标。”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听见耿旭在对讲机嘶吼‘后撤’，才发现仓库正在坍塌。那一刻我明白，我的生死早已和你们绑在一起。”

金属盒底部泛黄的便签上，“备用方案已启动” 的字迹潦草却坚定。“再强大的技术，都比不上你们一句‘我在’。” 尚柳握紧盒子，“以后不管什么危险，我们都一起扛。”

“湄公河那次，我被关在集装箱三天三夜。” 张婷婷哽咽着，指尖抚过手腕的疤痕，“就在我快绝望时，耿旭炸开集装箱，尚柳在对讲机里给我讲笑话，让我撑到了最后。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你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耿旭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眶渐渐湿润。“好，共进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扛。”

夜风拍打着窗户，耿旭深吸一口气：“第三，互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