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正义的宣判(1/1)
少年法庭的审判庭没挂“庄严神圣”的匾额,淡蓝色的墙壁上贴着“成长路上,法治同行”的彩色标语,标语下方还画着几株小小的向日葵。法官穿的不是黑色法袍,而是藏蓝色的制服,胸前别着枚小巧的法徽,坐在铺着蓝色桌布的审判席上,面前摆着一盆小小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水珠。江晓宇的父母坐在原告席,母亲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那是晓宇生前最喜欢的颜色,领口别着儿子的校徽,校徽背面刻着晓宇的学号,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照片的塑料封皮,照片里的少年在春游时比着剪刀手,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泪痕。林小冉和另外两名受害者坐在证人席,张婷婷提前给她们准备了粉色的纸巾盒,盒盖上印着卡通小猫,林小冉的指甲深深掐着纸盒边缘,指腹泛白,还下意识咬着下唇,视线一直落在被告席的方向——那里坐着低头的刘磊,校服领口还别着校篮球队的徽章,徽章已经有些氧化,他的脚尖在地面上轻轻蹭着,留下淡淡的鞋印。法警轻声宣布“庭审开始”时,窗外的麻雀刚好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叫声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挡在外面,整个法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文件翻动的轻响,连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耿旭作为办案民警第一个出庭,他脱下警帽放在证人席的桌角,帽徽的光刚好落在面前的麦克风上,反射出细小的光斑。他穿着熨烫平整的警服,袖口的铜扣擦得锃亮,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2024年5月25日15时25分,名正中学四楼走廊监控显示,江晓宇被刘磊、张浩、李鹏三人围堵在护栏边,晓宇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漫画书,刘磊正伸手去抢;15时30分监控信号中断——我们后期通过技术恢复的数据显示,是李鹏用美工刀割断了监控线路,刀身还残留着线路外皮的塑料碎屑。”他伸手接过法警递来的透明证据袋,里面装着那把带锈迹的美工刀,刀柄上还刻着李鹏的绰号“鹏哥”,“经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鉴定,刀身上有李鹏的指纹,纹型与他的右手食指完全匹配。案发后我们在刘磊的书包侧袋里找到安定药瓶,瓶身标签已经被撕掉,但瓶口残留的唾液样本,与尸检报告中的江晓宇dna分型完全匹配,安定浓度达到1.8mg\/l,足以使人失去意识。”他的指节因攥紧证据袋而泛白,塑料袋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眼前突然闪过案发现场的画面:护栏上的白色擦痕、地面凝结的呕吐物、江晓宇口袋里那封没送出去的母亲节贺卡,贺卡上画着朵康乃馨,字迹歪歪扭扭:“妈妈,我爱你”。“校方的值班记录显示,案发前三个月,共有7份关于江晓宇被霸凌的举报,均被教导主任王主任标注‘查无实据’后归档,未采取任何约谈、调解措施,甚至没有告知江晓宇的家长。”
尚柳的出庭证言成了击穿“意外坠楼”说法的关键。她推着银色的便携式x光机走到法庭中央,机器轮子在地板上滚动时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她弯腰调整角度,让影像刚好投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幕布中央,激光笔的红点在肋骨影像上缓慢移动,像一颗跳动的火星:“大家看左侧第5、6肋,这里的骨痂已经形成完整的包裹层,密度检测结果为1.2g\/cm3,完全符合weber骨痂分期3期特征,是两个月前形成的陈旧性骨折;再看第7肋,骨折线呈横行,边缘锋利无骨痂,骨折端移位0.5cm,受力方向与胸前遭受平面按压的痕迹完全一致。”她点击遥控器,屏幕切换到3d受力模拟模型,江晓宇和刘磊的虚拟人像精准还原了推坠瞬间的姿态,“刘磊身高182cm,江晓宇身高175cm,这个7cm的身高差造成的受力角度,与第7肋骨折端的移位方向完全吻合,误差不超过0.3度。”她顿了顿,调出肺部病理切片的高清图,红色的瘀斑在淡粉色的肺组织上格外醒目,“死者肺部有12处点状瘀斑,气管内有呕吐物反流痕迹,这是失去意识后坠楼的典型特征——如果是意外失足,身体会本能挣扎,瘀斑会呈不规则分布,且会伴随肢体关节的擦伤,而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挣扎造成的损伤。”被告席上的刘磊突然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攥着裤子膝盖处的布料,把校服裤攥出深深的褶皱,眼泪砸在膝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的脚在地面上无意识地蹭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原告席的方向。
张婷婷出庭时,怀里抱着个深蓝色的皮质文件夹,文件夹边角有轻微的磨损,显然是经常使用的,上面贴着“校园霸凌心理影响调查报告”的白色标签。她没有直接看向被告席,而是先转向法官,将文件夹轻轻推过审判席的桌沿,皮质与木质桌面摩擦发出“沙沙”声:“这是我们联合市心理学会、江城大学心理学系共同完成的调查,覆盖全市20所中学,共1200名学生,有效回收率98.6%。数据显示,68%的霸凌受害者出现持续两周以上的抑郁情绪,32%有过自杀念头,而霸凌者中70%曾是家庭暴力受害者——但这绝不是伤害他人的借口。”她翻开报告,里面夹着江晓宇的日记本复印件,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字迹却很工整,“晓宇在案发前一周的日记里写道:‘今天又被他们抢了笔记本,他们把我的漫画书撕了,说我是没人要的废物,我真的不想上学了’,案发当天的日记只写了一半,最后五个字是‘妈妈,对不起’,笔尖在纸上戳出了三个小洞。”她抬起头,视线掠过证人席的林小冉,女孩正用粉色纸巾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林小冉因为目睹晓宇被推坠的全过程,连续一个月每天做噩梦,需要每周接受两次心理治疗;另外两名受害者至今不敢单独走楼梯,上下学必须由家长接送。”她掏出那本《小宇的反击》漫画,封面是晓宇画的“反霸凌超人”,超人的盾牌上写着“勇气”两个字,“我们请求法庭不仅要依法惩罚,更要让霸凌者接受系统的心理矫治,让所有孩子都明白:霸凌不是玩笑,每一次伤害都要付出代价,而每个受害者都值得被保护。”法官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笔尖停顿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显然被日记内容触动。
宣判环节,整个法庭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穿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法官拿起判决书,纸张边缘有些卷曲,她的手指轻轻捋平,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却异常清晰:“被告人刘磊,自2024年3月起,伙同张浩、李鹏多次对被害人江晓宇实施辱骂、殴打、抢夺财物等霸凌行为,致被害人两处陈旧性骨折;2024年5月25日,被告人强迫被害人饮用含安定的液体,后将失去意识的被害人推坠下楼,致被害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她抬眼看向刘磊,目光严肃却不失温度,“考虑到你犯罪时未满16周岁,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主动交代同案犯的犯罪事实,其监护人已赔偿被害人亲属全部经济损失并取得书面谅解,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十七条之规定,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两年,缓刑考验期内接受社区矫正及心理矫治。”刘磊猛地抬起头,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脸上沾满了泪痕,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哽咽的“呜呜”声,肩膀剧烈颤抖。法官转向张浩和李鹏,声音略微提高:“被告人张浩、李鹏积极参与霸凌行为,协助被告人刘磊实施伤害行为,其行为已构成共同犯罪,鉴于二被告人犯罪时未满16周岁,且系从犯,判处社区服务一年,每周参与反霸凌公益宣传活动不少于4小时,接受为期六个月的心理干预。”
法警将判决书递到江晓宇母亲手中时,她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页,丈夫赶紧从侧面扶住她的腰,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颤抖着低下头,指尖反复划过“故意伤害罪”和“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的字样,眼泪滴在油墨上,晕开小小的黑圈,却终于露出了近两个月来第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有疲惫,有释然,还有对儿子的告慰,她抬手摸了摸领口的校徽,轻声说:“晓宇,听到了吗?坏人受到惩罚了。”刘磊被法警带离法庭时,突然挣脱开法警的手,朝着原告席的方向深深鞠躬,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哭着喊:“阿姨,叔叔,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的父亲跟在后面,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也歪了,走到江晓宇父母面前,再次鞠躬时腰弯得更低,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我没教好儿子,是我的失职。这笔赔偿我会再加20万,全部捐给反霸凌公益项目,求你们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求你们能原谅我这个失败的父亲。”江晓宇的父亲沉默了几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平静:“钱我们不要,你加的20万就当是给晓宇的心愿吧。不是求我们原谅,是求你好好教他做人,别再让另一个家庭承受我们的痛苦。”法官亲自将“司法建议书”送到赶来的新任校长手里,红色的印章在白色封皮上格外醒目,上面写着:“限期三个月完成霸凌防治制度整改,整改不合格将建议追究行政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