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最后的山歌(1/2)

枪声如退潮般在张家庄方向彻底的沉寂下去。风吹过焦土,带来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茯苓背靠烧焦树干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发疼。汗水和血污粘腻地糊在脸上,右手因过度射击而微微颤抖。

“茯苓!茯苓你在哪儿?!”姚慧带着哭腔的呼喊从树林深处传来,声音抖得不成调。

茯苓猛地起身,踉跄冲进树林。在灌木丛后看到突围出来的几人——景象凄惨得让人窒息。

褚教授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如纸。褚夫人跪坐一旁无声流泪,用衣角擦丈夫额头的冷汗。艾琳蜷缩树后,双手死死捂耳,浑身发抖。杰克靠坐树下,脸色惨白,脚踝绷带已被鲜血浸透,他正用撕下的布条死死勒住伤口上方,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最让茯苓心头一紧的,是躺在一旁、被姚慧半抱在怀里的老马。

“茯苓……”姚慧抬头,眼泪断了线,“老马叔他……他还有气……”

茯苓冲过去跪倒。老马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发紫,胸口和腰腹棉袄浸透暗红血迹,还在不断渗血。呼吸微弱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里可怕的、带血沫的杂音。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

“老马叔!”茯苓声音沙哑,小心握住他冰冷的手。

感觉到触碰,老马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一瞬。他艰难转向茯苓,嘴角微弱牵动,想挤个笑容,却引来剧烈咳嗽,更多血沫从嘴角溢出。

“闺……闺女……”声音如破旧风箱,微弱得要被风吹散,“……都……撤出来了?”

茯苓的眼泪涌出来,紧握他的手:“撤出来了,老马叔,你坚持住!”她慌乱翻找行囊里的止血药。

老马微微摇头,用尽力气反握茯苓的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褚教授昏迷的脸,褚夫人颤抖的手,艾琳惊恐的眼,杰克紧咬的牙关,姚慧满脸的泪。最后落回茯苓脸上,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深沉的遗憾。

“……对不住……”他断断续续,“……我……太急了……害大家……”

“不是你的错!”茯苓哽咽,“是我们一起决定的!”

杰克拖着伤腿挪近些,声音发颤:“马叔,您别这么说……没有您一路带着,我们早没了。”

老马的目光移向杰克受伤的脚,又看向昏迷的褚教授,眼中担忧更深:“……教授……要紧不?”

褚夫人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震晕了……呼吸还稳。”她伸手轻触老马手臂,“老马同志,谢谢你……谢谢你护着他。”

老马似乎松了口气,眼神更涣散了。他忽然又哼唱起来,还是那首苍凉古朴的山西民歌,调子悠长悲怆,此刻微弱如游丝:

“……山丹丹……那个开花……红艳艳……”

歌声断断续续。老马气息越来越弱,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棉袄内衬口袋,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用最后力气塞进茯苓手心。

是枚黄铜子弹壳,摩挲得光滑锃亮,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光泽。底部用针尖精细刻着小小的“马”字。

“……交给……我的……闺女……”老马眼睛死死盯着茯苓,瞳孔开始放大,意志力撑着吐出最后字眼,“……告诉她……爹没……没丢人……”

话音未落,紧握茯苓的手猛地一松,垂落下去。半睁的眼睛望着灰蒙蒙天空,仿佛想再看一眼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树林死寂。只有风吹树梢声,和褚夫人压抑的低泣。

茯苓僵在原地,手心紧攥那枚还带体温的子弹壳。她看着老马遗容,悲痛如海啸淹没她。这个像父亲一样照顾大家、乐观坚韧的山西汉子,永远留在了陌生土地上。

她伸手,轻柔合上老马双眼。指尖触到冰冷眼皮时,身体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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