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铸锁(1/2)

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

安乐宫的梨树发出细碎呜咽,像是为方才那一场无声的献祭作注。

柳公子在原地僵立了许久,久到自己也化作了一截枯木。

直至那龙涎香的余威已彻底消散在秋风里,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他摸索着,回到琴桌前。

指尖触到那几根崩断的琴弦,冰冷的、蜷曲的,如同他此刻被拧碎又强行拼凑的魂魄。

他没有唤人来收拾。

这满院的狼藉,这弦断的哀鸣。

留着,方能时时警醒。

他扶着琴案墙壁,一步步挪回内室。

每一步,都踩在尊严的碎片上。

“秋月。”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奴婢在。”

“备水,沐浴。”

热水很快备好。

他褪下衣衫,将自己浸入水中,水温滚烫,几乎灼伤肌肤。

四季梨……

还有那一声“嗲嗲”带来隐秘的战栗和屈辱。

“不够……”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方才的一幕幕——

那声不受控的“嗲嗲”……

陛下低沉的轻笑……

凌乱的琴音……

四季梨清苦的冷香……

弦断的哀鸣……

以及,最后落于掌心那朵花的、转瞬即逝的触感。

陛下似乎……

很受用。

受用这种扭曲的、带着孺慕之情的依赖。

哪怕明知是假的,是表演,他也乐于观赏这表演,并亲自下场,将这场戏导引得更加“精彩”。

良久,他才猛地探出头,剧烈地喘息,水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分不清是热水还是别的什么。

沐浴完毕,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素白中衣,覆眼的纱布也换了一条新的。

既然如此……

他扬声对秋月吩咐,

“秋月,日后……陛下若再来。殿内不必再用其他熏香。”

他要让这清苦的冷香,成为陛下踏入此间时,唯一的、标志性的气息。

如同兽类总用气味标记领地。

他也要用这梨香,在这方囚笼里,无声地刻下自己的印记——一个柔弱、顺从、且全然依附于“嗲嗲”的盲眼玩物,该有的印记。

他将这视为一场新的棋局,而“柔弱”是他选定的棋子,“梨香”则是棋盘上无形的边界。

“是。”

秋月低声应下。

白纱之下,勾起一丝冰冷的愉悦。

既然要演。

那便演到极致。

——

东宫,僻静书房。

宁安因那点怪异和不安,心中不快。

内侍来报,便径直离去,不曾回头。

因此,她也未曾看见——

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刹那,书案后那强撑的、属于“太子”的挺拔姿态瞬间垮塌。

老内侍无声关门。

书房的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息。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将涌到喉间的、混合着血腥气的呜咽硬生生堵了回去。

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前摸索,碰翻了那盏早已冰凉的茶。

冰冷的茶水泼溅在他手背上,他却仿佛被灼伤般猛地缩回手,指尖痉挛着抓住胸前斗篷的衣料,用力到骨头咯咯作响,仿佛想要将什么东西从心脏深处抠挖出来。

视野里,是一片无边的、绝望的血红。

他终于支撑不住,额角重重抵在冰冷坚硬的书案边缘,狠狠砸向案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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