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皎皎孤月轮(1/2)

梨林一别已过三日。

是夜,无星。

夜明珠幽冷的光晕下,萦舟的侧脸被映出一层不似人间的柔和,皎洁如月神。

“姑娘,夜已深了,早些安息。”

随侍老妪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您身子不好……”

萦舟未答话,目光落在绣架上那方未完成的并蒂莲绣帕上,神思却已飘远。

良久,思绪仍然纷乱如麻。

“将这夜明珠撤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换成烛火来。这光,刺得晃眼。”

随侍老妪微微一怔。

这夜明珠是别国进贡,经陛下私库特赐……

怎会刺眼?

她心下了然。

怕不是明珠刺眼,而是这殿内无处不在的、属于帝王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待那老妪躬身退下,萦舟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她如同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每一次试图振翅,都会被无形的丝线拽回。

她常偷偷尝试靠近安乐宫——

可只要脚步稍稍偏向那个方向,那老随侍警觉的视线便会如影随形。

有次,她借故绣剪落地,终于寻隙遣走了她。

一路疾行,几近远远能望见安乐宫朱红的大门了,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下,拦住了去路。

皇帝的人明里暗里阻拦,她次次无功而返。

这心里,却是一日更比一日焦灼,如同文火慢煎。

虽那日幕后之人并未露出真面目,可哥哥册封那日,她被突然窜出的暗卫打昏,蒙上了眼睛。

意识模糊前,她只记得那人衣着是更深的玄色,绝非皇帝的暗卫。

那幕后之人虽然刻意压低,听着年岁不大,几乎能排除是后宫娘娘的可能。

深宫之中,能有如此手段的……她能揣测到的,也只有那位东宫太子……

如今太子好不容易离宫……

她却仍不能接近哥哥……

心下哀凄,难道她们兄妹二人的命——

便是生来被人掌控在手的玩物吗?

毫无一丝反抗的可能?

够了!

她真的恨极了。

她与兄长,一路变卖家当只为进京寻亲。

一路上未曾招惹半分麻烦,连装扮都是实打实的粗布麻衣补丁,十分不扎眼。

就连……

这入宫……

若不是……

若不是那地痞,那恶心的恶霸看上了她这具皮囊!

强行欲纳,她们兄妹怎会不得已只能比武招亲?

又怎会!

又怎会沦落至此呢?

难道她们生来便是供人取乐的玩物吗?

那狗皇帝!

什么御赐贡品奇珍都往这华清宫偷偷送来,唯独不让她靠近兄长!

可她忧心——

忧心兄长安慰,他那般性格,必是受人欺负……

也忧心,兄长亦为她忧心。

丝线是现成的,图样是烂熟于心的,可萦舟的针,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的心思,全在另一张“图”上——

一张默绘于心中的、从太液池迂回至安乐宫的路径图。

老随侍已将夜明珠撤下,更换成了烛火。

一时之间,冷光变成了暖色。

那月白底的帕子,也在跳跃的烛光下变柔和了几分。

她重新拾起针线,盯着那并蒂莲纹样,看得出神。

相依相偎,栩栩如生。

她想到那尊冰凉的羊脂玉莲,此刻正静静地摆在博古架上。

想到那小公主触碰到她掌心的暖意——

不,是灼热。

一股将她灼得羞愧的烫意。

赏荷是借口,更是她唯一能合理离开华清宫附近、在宫中较大范围活动的机会。

可她……已无他路。

出神间,手下针线一歪,竟不小心刺入了指心。

一小滴殷红沁出,恰好沾染在那并蒂莲的花蕊上,竟形成了相得益彰的、残酷的美……

不必拂去了。

宁安灿烂的笑脸不受控制地浮现,与哥哥柳照影忧惧的面容交织。

“叫我清宴。”

清宴。

她在心里呢喃着这个名字。

萦绕于心,没有说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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