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沟渠(1/2)

话音出口的瞬间,殿内死寂。

连他自己都仿佛被这句话冻住了。

所有疼痛、晕眩、窒息感都短暂退去,只剩下灭顶的恐惧。

他……说了什么?

龙涎香凝固了,梨香消散了,连窗外可能存在的风声都消失了。

他竟敢……

他竟敢揣测圣意,竟敢将天家父子之事宣之于口,竟敢……流露出如此真实的怨怼。

身上的动作奇异地停顿一瞬。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不再低沉压抑,反而恢复了往日平静,此刻听来却令他毛骨悚然。

“哦?”

仅仅一个字。

皇帝的手臂依然环着他,但已不再是纯粹的禁锢,而是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掌控。

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带着令人战栗的力度,擦过他此刻血色尽失的唇瓣。

“父子……吵架?”

皇帝重复着这四个字,语调平稳得可怕,仿佛在品味一个极其有趣的发现。

“看来,朕的影儿……知道得不少。”

每一个字,都像冰凌,钉入柳照影的耳膜,钉入他疯狂颤抖的心脏。

“而且,”

皇帝的气息再次逼近,贴着他的唇,

“似乎……还分得清,这气,该是谁的,又不该撒在谁的身上。”

完了。

这是柳照影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那句质问所流露出的、将自己从“陛下所有物”中剥离出来的指责……

这不该是一个虔诚信徒该有的反应。

恐惧,瞬间浇熄了方才那短暂失控的愤怒与委屈。

腹中的抽痛仍在持续。

他身体软了下去,不再是伪装,而是真正的脱力。

若非皇帝仍架着他,他已瘫倒在地。

“痛?”

皇帝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他短暂如释重负。

“哪里痛?”

哪里痛?

腹中正传来一阵悸痛。

“是……是方才陛下……力道重了……奴……筋骨受不住……”

他艰难地吐出字句,将一切归咎于外在的粗暴。

柳照影绸衫早已凌乱,肩领被扯开,滑落至臂弯,露出大片莹白却布满暧昧红痕的肌肤。

衣带松散,如残破的柳絮,缠绕在他不堪一握的腰肢上。

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饶有兴味地,落在了这张与太子相似,却因极度痛苦与恐惧而扭曲出独有风情的脸上。

之前的发泄是冲着那个“影子”去的,但此刻,他看到了一个在极致压迫下流露出真实反应的、鲜活的“柳照影”。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响起。

皇帝用手指,略带轻佻地抬了抬他汗湿的下巴。

“倒是长了点胆子。”

他俯下身,甚至带上了一丝新的、探究般的残忍。

……

在柳照影意识涣散、于情潮与痛楚的漩涡中沉浮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仿佛恩赦的话语:

“以后在朕面前,不必再学他了。”

那句话落下时,柳照影先是听见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长鸣。

不用……学太子?

比以往任何一次“学得不像”的责罚,都更令他彻骨生寒。

殿下赋予他“韫光”之名,要他成为最完美的影子。

殿下会丢弃他吗?

是被抹去?

像用旧的绢帕,沾了不该有的污渍,便只能焚毁?

那妹妹呢?

他甚至能想象出太子殿下,在得知陛下此言后,会如何审视他——不再带着那种厌弃却熟悉的衡量,而是彻底的、看一件失败废物的漠然。

他不敢再想。

不做影子了,可表演还要继续。

在剧痛与晕眩中,思维如火花般迸溅、尝试又否决数个选项。

柳照影的眼神从短暂的茫然,到瞬间的了悟,最后化为一片沉沉的、无边无际的死寂。

那刚刚因痛苦而生的些许鲜活,骤然熄灭。

泪水无声地滑落,比之前的哭泣更令人心碎。

呜咽都消失了,只剩下破碎的喘息。

他正在经历的,是灵与肉被彻底剥离的极刑。

身体在被占有,灵魂却在被放逐。

“往日总恐学得不像,惹陛下不悦……如今,如今……”

他该说什么?

谢恩吗?

感谢陛下赦免他这徒劳的模仿?

可每一个字都像在切割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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