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听琴(1/2)
听雪轩的牌匾,并非寻常宫苑常见的金漆龙凤,而是另一种气象。
“听” 字结构繁复,耳边的笔画却收得极紧,“雪” 字下方的“彐”部,则写得轻灵疏散,真如雪花点点,悄然飘落。
白秀行站在底下,仰头看着这几个字。
像他在深山里见过的某种珍稀蕨类,形态优雅绝伦。
……
听雪轩内,草木清气氤氲不散。
白秀行正抱着他的药材,闻闻这个,闻闻那个。
“御前捕鼠大将军”杜衡,则在铺满绒布的猫窝里打滚,抱着一段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干松枝磨爪子,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脚步声轻响,是宋辞。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小侯爷,”
宋辞声音平和,
“陛下知您在京中寂寞,特选了这位伶人,于丝竹唱词上颇有灵性,来与您做个玩伴。还请小侯爷赐名。”
白秀行抬头看去,只见那伶人应声双膝跪下,身姿软得仿佛没有骨头,恰似一株柔蔓,风稍大便要吹折,先自绘就了一幅弱不胜衣的美人图。
他微微抬首,俊色惊人,远山眉下秋波流转,一张雪似的面孔,衬着一点朱砂般的唇,娇羞百出,我见犹怜。
“赐名?”
白秀行眨了眨眼,觉得麻烦。
杜衡小猫也“咪呜”一声附和。
他心想,草木生于天地,有名无名,各自生长,何须强加?
便直接问道:
“你原来叫什么?就叫原来的好了。”
那伶人闻言,身子伏得更低,脸色瞬间煞白,比方才更甚,眼中惧色如潮水般涌上,竟连那点娇羞也盖了过去,只余下惶惶然的惊恐:
“奴……奴原名‘惊鸿’……只是,此名恐冲撞了宫中贵人,是万万不敢再用的了!”
伶人说到“惊鸿”二字时,声音细若蚊蚋。
惊鸿……
白秀行在心里默念。
这名字多美啊,如同林间惊起的飞鸟,翩然灵动,又似昙花一现,极致绚烂。
不知怎的,这“翩然”之感,竟让他脑海中无意识地闪过柳兄执卷时,那清举风姿的一个刹那。
白秀行更疑惑了。
一株草叫杜衡,另一株草也能叫杜衡;
庭前海棠有三五株,他都统称“海棠”。
草木万千,何曾因同名而相害?
这宫里的规矩,真比草木的学问还要复杂难懂。
他见那伶人吓得厉害,又瞥见一旁宋辞虽垂首不语,姿态却透着无声的坚持。
杜衡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影响,不安地“咪”了一声。
他看着眼前这伶人,俊丽纤柔,惶恐不安,像极了某种需要庇护的植物。
轻轻叹了口气,他不能因自己的不认同,而让眼前这株瑟瑟发抖的“铃兰”真的被风雨摧折。
他沉吟片刻,目光掠过窗外轩角一隅,几丛玉簪花正抽出碧绿的芽,花苞虽未绽放,却自有一种清韧。
“玉簪,”
白秀行开口,声音清亮,带着点发现草木特性的欣然。
“你就叫‘玉簪’吧。这花洁而不娇,性喜阴湿,能在墙角石缝里长得很好,我看你正合适。”
草木之名,藏着它的性命与脾气,叫着名字,便如同认识了这株草一般。
惊鸿,不,玉簪,闻言深深拜下,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认命:
“谢小侯爷赐名,奴……玉簪,谨记。”
这时,白秀行才注意到,玉簪身后还搁着一把曲颈琵琶,木色温润,丝弦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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