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预政疏(2/2)
果然,裁决接踵而至。
父皇召见。
皇帝的旨意很平静,却让整个殿宇的空气为之凝滞:
“既入朝听政,居于宫内便多有不便。你即日便搬回公主府去吧。今年秋狩也不必去了。”
皇帝端起茶杯,像是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太子哥哥为你拟的章程,格局尚可,但失之温吞。倒是你引证《凤翔纪年》‘飞凰帅’旧例……胆色可嘉。”
“搬回公主府……”
“秋狩不必……”
这几个词在宁安脑中回荡,初时茫然。
尔后一种被连根拔起的失重感席卷了她。
金丝楠木过于炫目,她仿佛能听见那名为“过往”的丝线,在耳边根根绷得嗡嗡作响。
她抚摸着腰上荷包,那几尾锦鲤在指下仿佛正挣脱水波,而她的目光,已随之游出了宫墙——
宫门一闭,再见何期?
她转向御座,欲言又止。
然而,父皇的目光已淡淡移开,落在一玲珑塔上。
那般态度,并非源于疾言厉色,而是这全然的不在意。
她所有的不甘与忧惧,在这绝对的权力和漠视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且不合时宜。
殿内只剩漏刻单调的滴水声。
宁安深深地垂下头,任由额前珠串的阴影掩去自己全部的神情。
“儿臣……”
她听见一个无比顺从的声音从自己口中流出,
“遵旨。”
皇帝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在她即将退出时,他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如琉璃瓶碎裂:
“宁安,袖中的手,攥得太紧了。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
她将头埋得更低,像在吞下一枚带着尖刺的苦果,连同最后一口活气与旧日的宁安也一并咽下。
殿外天光正好,却在她俯身的这一刻,骤然黯淡。
在宁安退出后,殿内重归寂静。
皇帝的目光从水晶塔上移开,再次落回那空置的金笼,对宋辞淡淡吩咐:
“去告诉慕别,他妹妹的府邸护卫,让他亲自从东宫属官中挑选得力之人。朕……信得过他的眼光。”
——
风迎面刮来,带着凛冽,顷刻间便将她在殿内强撑出的那点热意吹散,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醒。
她站定。
回望这朱墙金瓦。
这曾是她全部的天地,此刻却第一次显露出它森然的另一面——
飞鸟掠过高墙,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在被这堵墙彻底隔绝之前,她还有两件必须完成的事。
去向太子哥哥告别。
以及,去见萦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