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品鉴(2/2)
深施一礼,无需皇帝再次垂询,便以一种古老而庄重的语调陈述开来。
“陛下,”
“臣已详查,裴娘娘身中之物,乃是一种极为古老阴损的……因果咒术。”
“此咒歹毒异常,中咒者与施术者之生机,如同共系于一根燃丝之上,此消彼长,不死不休。外力强行介入,恐引火烧身,加速其亡。据……据一些早已被封存的前朝秘录残章所述,此咒近乎无解,结局唯二:或施术者殒命,咒力反噬消散;或中咒者身亡,咒力方休。”
他巧妙地将知识来源推给“前朝秘录”,既给出了信息,又避开了直接触及某些禁忌。
近乎无解?
他捕捉到那个微妙的词,指尖在扶手轻轻一叩。
钦天监正伏得更低:
“是……‘近乎’。秘录中曾模糊提及,除非能找到施术者一脉的血脉至亲,以其全部生命与魂魄为献祭,行逆转之法,方可有一线生机破局。但此法凶险,百不存一……”
他顿了一下,感受到上方那道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他的脊背上。
“不过,秘录记载,当世或许唯有一人,曾真正理解并驾驭过此类咒术的根源。或能解咒,然此人……自元始十一年后,便已从世间隐去,再无踪迹。臣……不知其名,只知其踪,渺如云鹤。”
乔玄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元始十一年。
那个名字,那个身影,在他心底一闪而过。
他心口那道旧疤,似乎又隐隐灼热起来。
“所以,”
皇帝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眼下,他们二人,已是必死一个的局了?”
“……回陛下,依秘录所载……是的。”
“朕知道了。”
乔玄轻轻挥了挥手。
“此事,到此为止。你退下吧。”
钦天监正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冷汗已浸透重衣。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更漏声滴答,像是为某个生命倒数。
乔玄的目光投向玉阙阁的方向,又仿佛穿透宫墙,看到了那个躲在安乐宫里、刚刚弄瞎了自己的笨蛋。
他的指尖在御座的龙首扶手上轻轻敲击,那节奏,竟与柳照影临摹字帖时、因恐惧而失控的心跳声隐隐重合。
一个无解的诅咒,一个必死的结局。
救?
何必。
倒是该想想……
让裴季死?
一个精致却已出现裂痕的玩物,他的痛苦与凋零固然是一出好戏,但未免过于顺理成章,少了些意外之喜。
且他背后关联的朝堂势力,清理起来虽不麻烦,却也乏味。
那么,让柳照影死?
这个念头让他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这未免太可惜了。
那孩子的痛苦,那双失去视觉、只能映照出内心无尽黑暗与恨意的眼睛,显然还能提供更持久的……乐趣。
更何况,慕别似乎才刚刚将目光投向这个“影子”。
若此刻就将影子掐灭,他那心性日渐酷烈的儿子,又会作何反应?
是漠然,是愤怒,还是……会感到一丝被冒犯的痛楚?
想到这里,乔玄几乎要轻笑出声。
他仿佛已经看见,在那注定降临的死亡阴影下,裴季在病榻上日渐腐烂的恐惧,柳照影在黑暗中滋生的绝望与阴谋,以及他的太子,在这盘被他亲手搅得更浑的棋局中,那冷静面具下可能出现的每一丝裂痕……
这远比简单地二选一,要有趣得多。
他甚至开始期待,期待那条盲目的毒鱼,会如何凭着恨意的本能,去撞击太子那片深不可测的冰面。
“很好。”
他再次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这一次,带着近乎纯粹的、期待一场盛大演出的愉悦。
他就爱看这些人在绝望里扑腾的样子,像掉进酒瓮的蛾子,挣扎的姿态,比其本身的生死,更值得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