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玉(1/2)

乔慕别购置的宅院地处江宁城幽静之处,白墙黛瓦,与总督府的威严气象迥异,更符合他眼下游学书生柳昀的身份。

连日来,白秀行几乎成了这宅子的常客。

每日清晨,便能听见他那清亮雀跃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惊飞枝丫上的鸟:

柳兄!柳兄可在?今日小弟带你找个绝佳的去处!

然而,回应他的永远是影七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影七恪尽职守地挡在门前,语气平板地重复着不知第几遍的说辞:

白公子,您来得不巧。我家主子一大早就出门会文去了,归期未定。

什么,在这江南,柳兄居然有别的好友,比我更好的好友?

白秀行那张生动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像晒蔫了的叶子,满是失落与不舍。

他踮脚朝门内望了又望,确认真的不见身影,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嘴里还嘟囔着:

柳兄的文友也忒多了些……

柳兄赴文会怎不叫上我一起?

待那抹青绿色的活泼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

回想起这白小公子前几日竟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他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影七不由得朝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无声地龇了龇牙,心中暗道:

哼,黄口小儿!你懂什么暗卫的职责?若非主子有命,谁耐烦日日陪你演这出的戏码!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迅速恢复了惯常的警戒与沉寂。

合上大门。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乔慕别稳坐书房,一面运笔如飞,批阅着由特殊渠道送达的江南政务密报和宫中来信,一面听着影七每日例行的回禀。

他刻意晾着白秀行,既是将积压的公务处理干净,也是存心要吊足这位义弟的胃口。

他深谙人心,知道轻易得来的不会珍惜,唯有这般求之不得……

他算盘打得好,只待时机成熟,等白秀行下次再来,便顺势应下。

他料定,以白秀行这般热切的性子与上次分别前的暗示,今日必会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往那藏龙聚虎的珍宝阁,见那位关键的柳先生。

他甚至已在心中拟好了数套应对的话术。

这日,最后一份关于漕运税银的章程批复完毕,用印封存。

乔慕别揉了揉微感酸涩的腕骨,对侍立一旁的影七淡声道:

明日,若秀行再来,便请他进来吧。

影七垂首领命:

翌日,白秀行果然准时前来。

一听影七今日竟未阻拦,反而躬身相请,他脸上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几乎是蹦跳着冲进了书房。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混合了冷杉与不知名花蜜的草木清气,仿佛将一座微缩的森林带在了身边。

原是换了个香囊。

柳兄!你可算忙完了!可让我好等!

他一把拉住乔慕别的衣袖,像是怕人又跑了,

走走走,今日定要带你见见世面,去个绝妙的好地方!

乔慕别唇边噙着温雅的笑意,从善如流地起身,心中已开始推演与那位柳先生见面后,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探听虚实。

然而,白秀行拉着他出门,穿街过巷,越走越是喧嚣,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浓腻的脂粉香气。

最终,两人在一座雕梁画栋、笙歌缭绕的华丽楼阁前停住了脚步。

楼前莺声燕语,软红十丈,匾额上白玉楼三个烫金大字。

乔慕别脚步倏然顿住,温雅的笑意冷在唇边。

一股属于储君的本能反感油然而生——

何等荒谬僭越,竟有人敢将他引至这等烟花之地?

是愚钝不堪,还是包藏祸心?

霎时间,他眸底冰封,已将白秀行这几日的言行在心中飞速复盘了一遍。

他身侧的影七早于刹那间,将气息已敛至几不可闻。

瞳孔急剧收缩,适应着此处故意布置得昏暗的光线,右手虚按在腰间暗刃之上,指尖稳定却蓄满爆发之力。

这白小公子行事毫无章法,引殿下涉足此等是非之地,无论有心无心,皆难辞其咎!

他飞速掠过十种制敌策略,却被殿下无声制止。

然而,当乔慕别的目光掠过白秀行时,却见对方眼神清澈坦荡,那热情分享的模样,与周遭的靡靡之氛围格格不入。

诶,刚刚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柳兄,就是这里了!

白秀行兴致勃勃,

此间主人与我相熟,里面的,外面绝难见到!

乔慕别眸光微沉,语气平和地提醒:

秀行,此等场所,似乎并非我等清谈之地。

白秀行却摇头,眼神清澈而笃定:

“柳兄,你被它的名头骗了。一座建筑是雅是俗,从不看它的招牌,而看里面的人在做甚么。心中有兰亭,闹市亦是修竹茂林。”

他说这话时,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天真与自洽,仿佛在陈述“水往低处流”这般自然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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