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绫为鉴(1/2)

堂堂复堂堂,红脱梅灰香。

东宫。

乔慕别屏退随侍,独自坐在紫檀案前。香炉里余烬未冷,是才焚尽的梅花香。

他素日甚喜,今日不知为何,只想换番心境,便取出一套崭新的香具,慢条斯理地摆弄起打香篆——这本是他近来新学的静心法子。

银匙轻叩香炉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垂着眼,专注地捻着香粉,一遍遍地填香灰、抚平、压实。

香粉如细沙般落下,在模具里堆出繁复的云纹。

午后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玄色衣襟处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低声哼着一段模糊的曲调,依稀是儿时颜妃哄他入睡的歌谣。这些日子以来,只有摆弄这些香具时,他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纷扰。

那微蹙的眉峰不知不觉舒展开,眉目间沉淀着少有的松弛与闲适,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这片刻的宁静,对他而言实在难得。

殿下,宋随侍求见,带着陛下的口谕。

内侍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乔慕别并未抬头,依旧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香具,将最后一撮香粉填入篆模。

他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再没有比眼前这炉香更重要的事。

宋辞躬身入内,步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

当乔慕别终于抬眼望去时,呼吸骤然一滞,捻着香扫的指尖悬在半空——

托盘上整齐地叠放着两样物事。

左边那件,没有绸布遮盖,它就那般整整齐齐地躺在那里,方方正正,唯有冷白的缎面上,几道凌乱的丝线显得突兀,在烛光下形成细微的阴影——那是濒死时指甲挣扎留下的抓痕,如同无声的控诉。

正是去锦宫用来勒死颜妃的那条白绫!

奴才见过殿下。

宋辞恭敬行礼,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乔慕别的手在袖中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宋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陛下让老奴传句话。宋辞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您的东西落下了。

刹那间,乔慕别几乎保持不住姿态。

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父皇知道了……他不仅知道颜妃是怎么死的,更知道是他亲手所为。现在,父皇看清了他最真实的面目:一个不慈不孝、弑杀养母的储君。

那他知道六弟的毒也是我下的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任凭心头如何翻江倒海,他面上依旧强持着镇定。

乔慕别凝视着白绫上那些扭曲的抓痕,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伸手,不是去接那死亡的信物,而是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仪式——用一根沉香点燃了那炉精心打制的香篆,合上香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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