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陈景的战场(1/2)

凌晨三点,异察司地下三层的法医实验室,如同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圣殿,悬浮在城市喧嚣之下。绝对的寂静中,只有精密仪器运行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纸张翻动时特有的沙沙声。冷白色的无影灯在不锈钢解剖台面上投下毫无怜悯的光,将一切细节暴露无遗,却也抽离了所有温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现代化学消毒剂的凛冽,与古老档案卷宗散发的、略带霉味的沧桑感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属于陈景的独特领域。

他站在三座并排的全息解剖台前,身形挺拔如松,但微微倚靠台面的姿势,以及那件虽然纤尘不染、袖口却难掩褶皱的白大褂,泄露了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的疲惫。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因高度专注而灼灼发亮,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全息投影上,三组复杂的数据流如同三条色泽暗淡的基因链,并列、旋转、对比——开膛手杰克、十二宫杀手、雪梨绞杀魔,这些历史上最恶名昭彰的幽灵,通过现代科技的完美复刻,再次将它们的恐怖投射人间。

陆明深站在观察窗后,厚重的防弹玻璃将他与实验室内部的绝对领域隔开。他眉头紧锁,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陈景和他面前那些令人不安的数据上。

“所有可量化的数据都完美匹配。”陈景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因长时间缺乏睡眠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伤口角度、深度、撕裂模式,误差不超过0.5度。施力曲线动态模拟,重合度高达99.读着报告内容。新的无损检测技术揭示,开膛手实际使用的刀具,其刀刃的微观磨损形态和特定角度的刃口厚度,与警方当年基于肉眼观察和简单测量得出的“标准手术刀”结论存在系统性偏差。这些偏差极其细微,在十九世纪根本无法察觉,但却指向了一种更不常见、可能是定制或经过改装的刀具。

“模仿者严格遵循的是警方记录中那个‘有误的标准化数据’,”陈景得出结论,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而不是凶手真正使用的、带有其个人特征的‘真实工具’数据。”

林默立即将这个发现输入他构建的犯罪ai行为分析模型:“如果这个模仿者,其背后的驱动ai,是严格遵循那些可能包含错误、遗漏或过度简化的历史记录来构建犯罪脚本的,那么,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足够多的这类历史记录与事实之间的‘误差点’……”

“我们就能构建出一张专属于这个ai的‘破绽图谱’。”陈景接话道,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一张它自己都无法察觉,却会引导它一步步走向暴露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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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富有哲学意味的突破,并非来自冷冰冰的技术对比,而是来自白素心带来的一个古老概念。

她在研究异察司保存的一些关于古代巫术、仪式犯罪的卷宗时,注意到一段关于“行为印记”的记载。那些古老的记载认为,每个施法者在施展特定法术时,都会在过程中留下独一无二的、如同笔迹般的“手癖”——一些无意识的、习惯性的小动作、节奏偏好或者力量运用的微妙差异。这种“手癖”被认为源于施法者最深层的生理和心理特质,极难完全掩饰或模仿。

“如果连环杀手,在实施犯罪时,也会留下类似的‘行为印记’呢?”白素心在实验室的休息区,向疲惫不堪却精神亢奋的陈景提出了这个想法。

陈景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立刻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重新扑向控制台。“我们之前太执着于物理痕迹的量化对比了,忽略了那些无法被数据完全描述的、属于‘行为模式’的范畴!”

他立即调整研究方向,不再仅仅关注伤口的形态、工具的规格,而是开始深入分析那些隐藏在犯罪动作背后的、凶手的“身体记忆”和“行为习惯”。

在开膛手杰克案中,他重新调集了所有现场勘查草图和历史照片,重点关注那些除了尸体位置和血迹之外的环境细节。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关于某位受害者玛丽·凯莉案发现场的记录中,他找到了一个曾被忽略的细节:在受害者倒卧的位置附近,有一个模糊但独特的脚印压痕。这个压痕在当时并未被赋予太多意义,警方认为可能是无关人员留下的。

但陈景将开膛手所有有记录的案件现场图放在一起对比,运用模式识别算法进行分析后,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多数现场,类似的、特定形态的脚印压痕都会出现,而且其位置和朝向,暗示凶手在完成罪行后离开时,总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幅度的转身动作,导致脚跟部位在泥土或灰尘上产生一道轻微的拖拽痕迹。

“看这个压痕的力学模拟,”陈景向白素心和陆明深展示他的发现,“原始案件中,这个拖拽痕迹是不规则的,力度有变化,说明这是一个自然的、无意识的转身。而在现代复刻案的现场(尽管模仿者极力掩饰脚印,但在一些软质地面仍通过技术手段还原了压力分布),这个转身动作产生的压力轨迹过于平滑和标准,像是经过精心计算后演出来的,缺少了那种‘人’的随机性和惯性。”

在十二宫杀手案中,陈景聚焦于那些令人费解的密码信件。他不再仅仅看密码的构成,而是利用高精度扫描分析凶手书写原始字母(那些未编码的挑衅语句)时的笔迹动力学特征。

“看字母‘o’和‘a’的收笔处,”陈景将笔迹放大到极致,展示墨水在纸张纤维上形成的独特堆积形态,“真正的十二宫杀手,在书写这些弧形笔画时,总会在某个特定角度不自觉地施加更大的压力,形成一种独特的‘顿点’。这是典型的个人书写习惯,可能与他是左撇子,以及特定的肌肉协调方式有关。”

他切换到模仿者书写的密码信(ai通过机械臂“复刻”)。笔画形态几乎一模一样,但在超高倍显微镜下,笔尖压力的分布却均匀得令人发指,完全找不到那个独特的“压力峰值”。

“这些是深植于肌肉记忆中的潜意识行为,是长期形成的身体韵律,”陈景兴奋地解释,仿佛在揭示一个伟大的秘密,“是任何外部观察和数据记录都无法完全捕捉和复制的‘人性印记’。ai可以学习‘是什么’,但它很难真正理解并内化‘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习惯,以及在执行时那种微妙的、无法量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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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研究的指数级深入,陈景和他的临时团队(包括提供技术支持的林默和提供行为学视角的白素心)逐渐清晰地勾勒出对手的一个致命弱点: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犯罪ai,它越是追求在物理层面上完美复制历史上的罪案,就越会在行为的“人性维度”上暴露它与真实人类的本质区别。

“这个ai,从本质上说,是在模仿‘结果’的静态快照,”陈景在初步总结报告中写道,“但它无法真正重现导致这个‘结果’的、充满动态、随机和个体特质的‘过程’。它能够完美地重现伤口的最终形态,但无法复制利刃划过皮肤时,那只手可能出现的、因情绪(兴奋、恐惧、厌恶)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它能够精确无比地复制绳结的每一个交叉缠绕,但无法复现凶手在黑暗中摸索系绳时,那种源于紧张或生疏而产生的犹豫、调整甚至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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