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镜中血影(1/2)
城市在秋末的薄雾中醒来,阳光挣扎着穿透灰蒙蒙的云层,给钢铁森林般的都市投下稀薄而冷淡的光线。异察司的指挥中心,隐藏在城市地下的核心深处,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比地表更浓重的压抑之中。空气里只有服务器集群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全息投影界面数据流刷新时几不可闻的静电声。
陆明深站在巨大的弧形主控屏前,身形挺拔如松,但紧抿的唇线和眉间深刻的褶皱,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屏幕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发生在城市不同角落的七起“镜中血影”报案记录。每一份记录都附带着报案人惊恐万状的面部特写,以及他们语无伦次的描述录音。
“所有报案人的核心描述高度一致,”渡鸦的合成语音从隐藏在各处的扬声器中传出,平素毫无起伏的电子音,此刻也似乎浸染了一丝罕见的凝重,“他们在日常照镜子的时刻——可能是清晨洗漱,可能是公司洗手间整理仪容,也可能是试衣镜前——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形象大变:浑身浸透鲜血,衣衫褴褛,面容扭曲。部分倒影会露出极其诡异、非人的微笑;另一部分则呈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嘴唇开合,做出无声的求救口型。共通点是,这种幻觉持续时间极短,通常只有一两秒,随后镜中影像恢复正常,但留给当事人的精神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顿了顿,调出后续跟踪数据:“更关键的是,在遭遇‘镜中血影’后,这些报案人无一例外,在接下来的数小时至一天内,开始遭遇一系列精心策划、却又伪装成巧合的‘意外’。包括但不限于:家中楼梯莫名塌陷导致摔伤、老化的电线突然短路引发小范围火灾、行走在楼下时被高空坠落的花盆擦伤……概率学上,这种密集的厄运叠加,几乎不可能自然发生。”
白素心静立在投影台一侧,手中托着那面传承自家族的古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微微颤动着,划着不规则的小圈,最终顽固地指向城市东南方向的某个区域。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盘面,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微弱却混乱的能量脉动。“能量场非常混乱,”她轻声开口,嗓音如同幽谷清泉,在压抑的空间里带来一丝清明,“不是寻常认知中的阴性能量聚集,也不是恶灵作祟的痕迹。这种感觉……更像是那片区域的现实结构本身,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裂痕’,导致某种不属于我们这边的‘东西’,或者说是‘信息’,泄露了进来。”
陈景刚从临时设立的医疗检测区出来,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对七名报案人进行的全面体检数据。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从生物医学角度分析,所有报案人都出现了程度相近的轻微细胞损伤。这种损伤模式非常奇特,类似于长期暴露在极低剂量、特定频段的电离辐射下的症状,表现为细胞膜通透性异常和线粒体功能短暂抑制。但是,我们无法找到任何已知的辐射源。更重要的是,”他放大一组细胞层面的动态模拟图,“这些损伤在微观层面呈现出一种……量子级别的随机性和非定域性。简单来说,不像是外部能量冲击造成的,反而更接近……他们的身体本身,在某个瞬间,‘相信’自己受到了伤害,从而自发产生了相应的生理反应。”
陆明深沉默地听着每一位队员的分析,面无表情,唯有搭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挂在颈间、隐藏在衣物下的一枚旧警徽。那是冰冷的金属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将他拖回三年前那个血腥而诡异的黄昏。
也是这样的镜子。一部老式公寓楼的电梯内部镜面。他的搭档,那个总是乐观开朗、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在调查一桩涉及古董镜走私的边缘案件时,毫无征兆地,在电梯运行的短短十几秒内,对着光洁如新的镜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我是冒牌货!我才是假的!” 然后,用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掰下自己手表上的金属表壳,精准而决绝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现场勘查结果令人窒息:绝对密室,无第二人痕迹,无遗书,唯一无法解释的,是镜面上提取到的半枚清晰指纹——经数据库反复比对,与搭档本人的右手食指指纹,在十二个关键点位特征上,**完全一致**。
这个悬案,如同梦魇,缠绕了他整整三年。
“头儿?”白素心敏锐地察觉到陆明深气息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与巨大困惑的波动,她不由得轻声唤道,将他从冰冷刺骨的回忆深渊中拉回现实。
陆明深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穿过胸腔,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团队成员,最终定格在全息屏幕上那些受害者惊恐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案子,异察司正式接管。优先级,最高。”
命令一下,整个异察司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高效运转起来。渡鸦调动了全市的天网监控、卫星遥感数据,甚至入侵了部分民用物联网设备,开始全方位追踪所有报案人在事发前二十四小时内的行动轨迹。数据洪流在他的数字意识中奔腾筛选,很快,一个奇特的模式浮现出来。
“发现共同点,”渡鸦将结果投射到主屏幕的城市地图上,七个光点代表七名报案人,他们的行动路径被高亮显示,“所有人在遭遇‘镜中血影’前,都曾经过,或者长时间停留于以下三个特定地点之一。” 地图上,三个坐标被放大标注:位于城市老区、拥有百年历史的**中央地铁站**内某个特定洗手间;市中心标志性建筑、通体覆盖玻璃幕墙的**寰宇大厦**的特定一部观光电梯;以及,一家隐藏在后现代艺术区、以收藏各种复古风格家具和装饰品闻名的**“时光褶皱”理发店**内的试衣镜。
“这三个地点,空间直线距离超过十公里,社会功能迥异,看似毫无关联。”白素心走近地图,手指虚点着三个坐标,在空中划出连接线,“但从能量拓扑学和古老的风水堪舆角度来看,它们恰好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等边三角形结构。这三个点,就像是……一个巨大、隐形的能量场域的三个‘锚点’或者‘节点’。”
陈景带着便携式高精度环境检测仪,亲自带队对这三个节点进行了秘密采样和现场勘查。结果令人沮丧,也令人不安。“所有地点,在事发后,环境参数完全正常。空气成分、电磁背景辐射、环境噪音……一切指标都在标准范围内。连镜面本身,无论是材质、曲率、反射率,都检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有人在这些特定的空间坐标上,极其短暂地、局部地‘修改’或者‘覆盖’了现实的物理规则,事件结束后,又悄无声息地将其‘恢复’了原状,没有留下任何直接证据。”
然而,潜在的危机并不会因为证据的缺失而延缓脚步。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的当天傍晚,坏消息传来。第一名报案人,那位三十二岁、才华横溢的平面设计师**张弛**,被合租的室友发现倒在自家公寓的浴室地板上,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初步判断是意外触电身亡。
陆明深亲自带队,与白素心、陈景一同赶往现场。案发现场位于一栋中档公寓楼的十七层,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公寓内部装修颇具现代感,但此刻却被一种死亡的寂静所笼罩。浴室的景象尤为触目惊心:地面一片狼藉,积水尚未完全干涸,混合着细小的玻璃碎片。所有的镜子——墙面的镜柜、搁置的手持镜——都被砸得粉碎,仿佛死者生前在进行一场绝望的抗争。张弛的尸体蜷缩在浴缸旁,右手紧紧攥着一块边缘锐利的三角形镜片,割破了掌心,鲜血与地面的水渍混在一起。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冲破人类面部肌肉承受极限的恐惧表情,双眼圆睁,瞳孔扩散,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远超理解范围的恐怖景象。
陆明深示意其他人在外稍候,他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亡的领域。他避开地上的水洼和玻璃渣,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弱的臭氧味和血腥气。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只紧握镜片的手上。
几乎没有犹豫,他戴上取证手套,轻轻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取出了那片染血的镜片。镜片不大,边缘参差不齐,映出他自己模糊而扭曲的脸庞。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冰冷镜面的那一刹那——
“嗡!”
一股强烈至极的、不属于他的情感洪流,如同失控的高压电流,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大脑!共情能力在这一刻被动地、猛烈地触发!
* **冰冷的触感:** 不是水的凉,而是某种……非物质的、带着恶意的注视,如同附骨之疽,从镜子的深处透出。
* **极致的恐惧:** 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血液冻结,喉咙被扼住无法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 **扭曲的视觉:** 透过(张弛的)眼睛,他看到浴室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开始溶解、剥落,如同融化的蜡像,皮肤变得灰败,裂开无数道口子,汩汩地冒出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那个“血影”咧开嘴,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延伸到耳根的诡异笑容,没有声音,但他“听”到了直接烙印在意识里的低语:
**“看……到……你……了……”**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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