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卧京华(1/2)
永昌二十三年秋,长安城的金桂开得极盛。
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混着天香楼里飘出的酒气脂粉气,织成一张奢靡浮华的网,将朱雀大街笼罩得严严实实。二楼临街的雅间“流云阁”内,丝竹管弦悠扬,歌姬婉转的嗓音如同出谷黄莺,几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正推杯换盏,笑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主位之上,萧北辰玉冠斜坠,几缕墨发垂落鬓边,衬得他那张本就俊美得过分的脸庞,更添几分落拓不羁的风流。他身着绛紫色云纹锦袍,领口微敞,上面还沾着不知哪位歌姬昨夜留下的嫣红口脂。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西域进贡的夜光杯,杯中琥珀色的葡萄美酒随着他手腕的晃动,漾开一圈圈涟漪。
“萧世子,这坛‘玉液琼浆’可是陛下亲赐给老王爷的贡酒,小的……小的实在不敢再开了……”天香楼的老掌柜王伯佝偻着腰,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谄媚又为难的笑,声音都在发颤。
萧北辰闻言,凤眼微醺地扫过他,忽地朗声一笑,伸手揽过老掌柜瘦削的肩膀,带着满身酒气,对着满座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们扬声道:“诸位都听听!王伯这是怕本世子付不起酒钱吗?我镇北王府窖藏的美酒,难道还喂不饱你们这几条饿狼?”
满堂顿时爆发出哄然大笑。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赵铭醉醺醺地拍着案几,震得杯盘叮当乱响:“北辰兄说得是!王伯,快把好酒都搬出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
“世子爷豪气!”
附和声、笑闹声愈发热烈。萧北辰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却似无意般掠过窗外熙攘的长街。袖中,那份今早刚由暗线送来的密报,已被他指尖的温度熨得发烫,又不动声色地揉捻成一小团。北境军情如火,草原十八部异动频繁,父亲半月前发出的请求增派粮草和援军的急报,如同石沉大海,被兵部以“核查中”、“路途不畅”等借口一拖再拖。而他,今晨故意在入宫请安时,“失手”打碎了皇帝去年万寿节亲赐给祖父的那对琉璃蟠龙盏,消息此刻想必已通过某些人的嘴,传到了御书房那位至尊的耳中。
他需要维持这个“不堪大用”的纨绔形象,越荒唐越好。这满座的“好友”,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各方势力安插来探听虚实的眼线,他心中自有一本明账。这些日子,他在京城各大赌场“输”掉的数以万计银两,正通过错综复杂的地下钱庄网络,悄无声息地换成急需的药材、皮甲和弓弩,由忠心的暗卫分批送往风雨飘摇的北境边关。
祖父上月那封用家族密语写就的家书,字迹虽依旧苍劲,却难掩疲惫,最后的叮嘱言犹在耳:“北辰,京都繁华,亦是虎狼之穴。朝中暗流已非涌动,恐将至咽喉,汝当万分谨慎,藏锋敛芒,以待天时。”
藏锋敛芒……萧北辰心底冷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那丝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他这柄被迫藏在锦绣堆里的利刃,还要隐忍到几时?
“世子爷,您瞧赵公子那模样,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身旁一个穿着桃红撒花裙的歌姬娇笑着为他斟酒,软绵绵的身子几乎要偎进他怀里。
萧北辰顺手在她凝脂般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引来一阵不依的娇嗔。他脸上笑着,眼神却清明得可怕,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旁观着这场由自己主导的荒唐戏码。
就在这时——
“让开!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闲人避让!”
一声嘶哑到近乎破裂的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朱雀大街的上空,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楼内的丝竹声、笑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转向窗口。
只见长街尽头,一骑如血染的烈马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盔甲破损,浑身浴血,背后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赤色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马蹄踏碎满地的金色桂花,带着一股浓烈的、仿佛来自地狱的血腥气和风尘味,疾驰而过,直冲向皇城方向。
“是陈镇!”萧北辰身边一个看似醉眼朦胧的蓝衣公子突然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是禁军副统领之子李琰,萧北辰少数几个可称“知交”之一。
萧北辰搭在膝上的手,指节瞬间捏得发白。陈镇,父亲萧景琰的亲卫统领,性格沉稳如山,若非天塌地陷之事,绝不会让他离开父亲身边半步,更不会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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