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决战前夕(2/2)

阴影中,暗辰卫统领梵眼如同鬼魅般微微欠身。

“暗辰卫全力运作。我要知道敌军每一支重要队伍的准确位置、主将的性情习惯、他们粮草囤积之地、甚至各部之间的矛盾!所有情报,第一时间呈报诸葛先生与我!”

“是。”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准的齿轮,将北境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彻底激活,每一个环节都开始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紧张,但不慌乱;凝重,却充满力量。

**第三幕:山雨欲来**

接下来的数日,整个狂风原南北,化作了两个对比鲜明却又同样恐怖的巨大兵营。

北方,草原联军的营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所有丘陵与平地。无数帐篷杂乱无章地搭建着,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部落旗帜在风中狂舞,仿佛一片移动的森林。人马喧嚣鼎沸,战马的嘶鸣声、战士的呼喝声、牛羊的叫声、车轮的嘎吱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数以万计的战马奔腾、踩踏,扬起的尘土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昏黄色,连阳光都变得黯淡。粗犷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带着原始、野性与暴戾的气息,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

在那片喧嚣的中心,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上,铁木真的金狼大纛高高矗立,迎风招展。大纛之下,铁木真身披金甲,在一众王庭高手的簇拥下,冷漠地俯瞰着他那庞大而略显混乱的军队。他的目光越过茫茫原野,投向南方那道隐约可见的、依托古堡建立的防线,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只有偶尔掠过的一丝血红,暴露着他内心压抑的滔天恨意。

南面,北境大营则呈现出另一种景象。肃杀,沉默,却秩序井然。营垒以定北堡为核心,如同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军事堡垒群,向外严密地延伸。深深的壕沟一道接着一道,底部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夯土垒砌的营墙高大坚固,上面遍布垛口和射击孔。密密麻麻的拒马桩和铁蒺藜,如同荆棘丛林,覆盖了营前的大片区域。一座座高高的箭塔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防线关键节点,监视着远方。

士兵们沉默地在军官的口令和旗号指挥下,高效地忙碌着。有人还在奋力挖掘,加固最后一段壕沟;有人则在仔细检查着手中的弓弩箭矢,擦拭着刀锋枪尖;工兵们喊着号子,将最后几台重型投石机和床弩推上预设的炮位,调整着射角和配重。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气、钢铁的冷锈味,以及隐隐的火药和油脂的气息,构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战争前奏的味道。

两股同样庞大、同样凝练的杀气,在狂风原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空无形地碰撞、挤压、摩擦。天空中的飞鸟早已绝迹,连原野上最常见的鼠兔都躲入了洞穴深处,不敢露头。风似乎也变得粘稠而沉重,吹拂在脸上,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铁锈味,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鲜血盛宴。

夜色降临,双方的营地都化作了地上的星海,灯火绵延数十里,与天上的银河遥相呼应。但在那片璀璨之下,是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和紧绷的神经。巡哨的骑兵队伍如同幽灵般在黑暗的原野上穿梭,马蹄包裹着厚布,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偶尔,双方最外围的游骑会不期而遇,黑暗中立刻爆发出短暂的、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以及临死前的惨嚎。溅起的血花迅速被浓重的夜色吞没,尸体被同伴默默拖回。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规模接触,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云层中偶尔窜动的微弱电蛇,是那场即将到来的毁灭性风暴的微缩预演。

**第四幕:最后的宁静**

决战前夜,亥时末。

萧北辰摒退了左右亲卫,独自一人,踏着冰冷的石阶,登上了定北堡最高处的望楼。

夜风凛冽,带着草原深处吹来的寒意,将他未束的黑发和身后的战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扶着垛口,极目远眺。

左眼之中,星辉无声流转,视野被极大地增强和延伸。北方,草原联军连绵不绝的营地灯火,如同地狱入口燃烧的无边磷火,又像是无数嗜血野兽的眼眸,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磅礴压力。而南面,脚下己方大营的灯火,虽然相对集中,范围远不如北方,却排列得井然有序,暗合章法。每一处光源,都代表着一支严阵以待的部队,一个坚固的支撑点,透出一股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坚韧与纪律。

在这极致的动与静,混乱与秩序的对峙中,萧北辰的心绪反而异常平静。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飞出去,越过千山万水,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长安。

那个在镇北侯府灵堂之上,于众多宾客面前,面无表情撕碎与林氏婚书的纨绔世子……

那个在众人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中,毅然走入家族尘封密室的孤独身影……

那个在北境边关,第一次亲手斩下敌人头颅,在血与火中完成蜕变的青年将领……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恍如隔世。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世子,而是手握十数万雄兵,威震北境,令草原枭雄铁木真都为之震怒、倾力来攻的北境之主!他站在了这片决定命运的土地上,即将与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敌人,进行一场决定未来数十年北方格局的战略决战。

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脚下是十数万将士的性命,身后是北境数百万百姓的期盼,还有那沉眠于地下、未能亲眼见到北境强盛的父亲与祖父的遗志。

夜风吹拂,带着刺骨的凉意,却让他的大脑愈发清明。眼神中的些许飘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北极星般恒定不移的坚定。

他微微仰头,望向那璀璨而神秘的星空,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存在对话,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父亲,祖父……你们看到了吗?北辰,已经走到了这里。你们当年未能彻底实现的梦想,未能守护住的边疆,将由北辰,用手中的剑,用麾下的儿郎,用这北境的意志,来完成,来守护,来开拓!”

“这北境的天空,注定要由北辰之星来照耀。任何试图遮蔽它的阴霾,都将被彻底驱散!”

他知道,明天,脚下这片看似平静的原野,将被滚烫的鲜血浸透,将被无数的尸骸铺满。喊杀声将取代寂静,刀光剑影将撕裂长空。这将是他人生中,迄今为止最残酷、最艰难的一战。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因为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是北境崛起必须踏过的尸山,必须渡过的血海。唯有经历这最残酷的洗礼,北辰之星,才能真正光耀北方,永不坠落。

**第五幕:风暴前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寅时初。

北境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萧北辰已披挂整齐。那身特制的明光金甲在灯火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甲叶上的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力量。北辰剑并未悬挂在腰间,而是横置于他身前的帅案之上,古朴的剑鞘遮掩不住那内敛的锋锐之气,人与剑,仿佛都已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帐下,诸葛明羽扇纶巾,眼神锐利;潘龙全身重甲,如同山岳;赵铁鹰轻甲在身,矫健如豹;离火、华清、梵眼等人也各就其位。所有北境的核心文武,皆肃立帐中,目光齐聚于主位之上的萧北辰。

帐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张力,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箭矢随时可能离弦。

最后一遍确认整体的作战计划,推演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及应对方案。

最后一遍检查各军、各部的人员、装备、士气、物资储备情况。

最后一遍接收暗辰卫关于敌军最新动向的汇报——草原联军已在前半夜开始埋锅造饭,人马活动频繁,预计在天亮后不久,便会发起第一波进攻。

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所有的目光,都交织在一点,等待着那个最终的命令。

帐外,天地间一片万籁俱寂。连往日夜间呼啸的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这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只有战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偶尔从马厩方向传来几声不安的响鼻,以及士兵们紧握兵器时,金属与掌心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那成千上万人压抑着的、沉重的呼吸声,汇聚成一种低沉的、如同海潮般的背景音。

所有人都明白,当东方地平线上第一缕苍白的光芒刺破这浓重的黑暗时,当太阳如同巨大的血色眼球般缓缓升起时,那场注定要席卷一切、吞噬无数的战争风暴,将轰然降临,无可阻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沙漏走向终点。

终于,端坐于帅案之后的萧北辰,缓缓地、坚定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瞬间吸引了帐内所有的目光,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诸葛明、潘龙、赵铁鹰……每一张或儒雅、或粗犷、或冷峻、或温婉,却同样写满了坚毅与忠诚的面孔。

“诸位,”

他的声音响起,并不高昂,却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击在众人的心鼓之上,带着一种斩断犹豫、破除迷惘的力量,在这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中回荡。

“多年的准备,数月的征战,无数的牺牲……所有的这一切,都将在今天,得到一个答案。”

“北境的命运,我们的理想,子孙后代的安宁,皆系于此战!”

“我,与你们同在!北境的军魂,与你们同在!”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最终吐出了那四个重若山岳的字:

“决胜,就在今日!”

帐外,东方天际,第一线微光,终于撕裂了沉重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