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堂风云（2/2）
“父皇，儿臣有本奏。”
众人看去，却是三皇子李琮出列。他今日穿着亲王常服，神色恭谨。
“讲。”皇帝淡淡道。
“儿臣以为，林相所言，老成谋国，最为稳妥。”李琮先肯定了林文渊，随即话锋一转，“然，儿臣近日翻阅北境军报，深感忧虑。狼牙谷之败，蹊跷之处甚多。粮草不济，援军迟缓，敌军仿佛洞悉我军一切部署……此绝非寻常战败。若此时贸然派遣一位不熟悉北境情况、甚至……可能与战败之由有所牵连的将领前往，恐非但不能稳定军心，反而可能引发更大的动荡，甚至……重蹈覆辙！”
他这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虽然没有明指太子，但“有所牵连”四个字，配合他那意有所指的眼神，顿时让太子脸色一沉，太子一党的官员更是怒目而视。
“三弟！你此言何意？！”太子厉声喝道。
李琮却不慌不忙，对着皇帝躬身道：“父皇明鉴！儿臣并非针对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为国担忧。北境乃国之屏障，不容有失。儿臣以为，在查清狼牙谷之败真相前，北境主帅人选，当格外慎重。或许……可考虑由一位既熟悉北境军务，又深受边军将士信赖的宿将暂时统领，比如……仍在饮马河收拢残部的韩承志将军？他毕竟是老王爷旧部，由他暂时稳定局面，再合适不过。同时，可准萧世子扶灵北上，一则全其孝道，二则，也可借萧世子的身份，协助韩将军，尽快安抚军心，稳定局势。待真相查明，再行任命正式主帅不迟。”
李琮这番话，可谓是以退为进。他支持萧北辰扶灵，甚至暗示可以让其“协助”韩承志，这给了萧北辰一个接触北境军务的绝佳借口和短暂时间。而推举韩承志暂代，既符合“宿将”、“旧部”的条件，让人难以反驳，又为他自己和萧北辰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操作空间。更重要的是，他将“查清狼牙谷真相”与主帅任命挂钩，直接将太子架在了火上烤！
朝堂之上，顿时如同炸开了锅！
支持太子的、支持三皇子的、中立的、为萧家说话的……各方势力纷纷出列，引经据典，争吵不休。太极殿内，一时间唾沫横飞，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庄严肃穆。
萧北辰依旧跪在冰冷的金砖上，低垂着眼睑，仿佛这场因他而起的激烈争吵与他无关。但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李琮的出手，在他意料之中，但这番言辞之犀利，时机之精准，还是让他有些意外。这位三皇子，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而林文渊，在最初的提议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如同入定老僧，不再发一言，仿佛刚才那番“公允”之论并非出自他口。
龙椅上，永昌帝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的争吵，冕旒下的目光深邃难测，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真实想法。直到争吵声渐歇，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龙椅，等待最终的圣裁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够了。”
整个太极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依旧跪伏在地的萧北辰身上。
“萧北辰。”
“臣在。”
“你孝心可嘉，朕准你所奏。着你扶灵北上，归葬雁门关。一应仪仗，由礼部会同鸿胪寺操办。”
“臣，谢陛下隆恩！”萧北辰重重叩首。
然而，皇帝的话并未说完。
“然，”皇帝语气一转，声音变得冷峻，“北境防务，关乎国本，不可一日懈怠。着，以兵部侍郎潘成……”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潘成昨日府邸刚被烧，今日便被点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为主审，刑部、大理寺协理，严查狼牙谷之战始末，尤其是粮草、援军延误之事，一应涉案人员，无论品级，严惩不贷！”
“至于北境军务……”皇帝的目光扫过太子和李琮，最后定格在一直沉默的英国公张辅身上，“着，英国公张辅，暂领北境行军大总管一职，持朕节钺，前往饮马河，统揽北境一切军政要务，重整边军，抵御外侮！韩承志等将，暂归其节制。萧北辰葬礼之后，即刻返京，不得延误！”
“臣，领旨！”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将出列，声音洪亮地应道。正是英国公张辅，他是朝中少数几位既非太子党也非三皇子党，且军功资历都足够深厚的老将。
这道圣旨，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各方势力头上。
皇帝准了萧北辰扶灵，全了他的孝道，安抚了北境军心。
但派潘成主查狼牙谷，看似追究，实则是将此事暂时压下（潘成自身难保，岂敢深查？），也是一种平衡。
而最关键的主帅人选，他既没有用太子的人，也没有用三皇子暗示的人，而是启用了中立且资历深厚的英国公！这无疑是帝王心术的体现，既防止了任何一方趁机坐大，也确保了北境防务能由一位可靠的老将暂时稳住。
至于萧北辰，给了他扶灵的名分，却严格限定了时间，并由英国公接管北境，彻底断绝了他借此掌控兵权的可能。
一场朝堂风云，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暗流更加汹涌。萧北辰叩谢皇恩，缓缓站起身。他得到了扶灵北上的机会，这是第一步。但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英国公是忠臣，但未必是他萧北辰的助力。而查案之事，更是被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脸色难看的太子，神色莫测的三皇子，以及面无表情的林文渊。棋局，还在继续。而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走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