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醒(2/2)
“小金”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大梵的神经上!他身体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圆!
一股狂暴的戾气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直冲头顶!小金?那个该死的西装男人给他起的名字?!那个如同对狗一样轻蔑的称呼?!
苏凝的笔尖顿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门板,落在了大梵身上。
“告诉刀疤强,”苏凝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小金’在我这里养伤。伤好之前,动不了。周先生的意思。”
门外沉默了几秒,似乎能听到阿火吞咽口水的声音。“是…是!明白了苏医生!”脚步声迅速远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仓惶。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大梵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的绷带里,传来一阵闷痛。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彻底踩进了烂泥里,碾得粉碎!
小金……他成了天道盟一条狗!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他死死咽了下去。他闭上眼,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
沙沙的书写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
不知又过了多久,苏凝放下了笔。她站起身,走到床边。这一次,她手里没有药瓶,而是拿着一个很小的银色盒子,打开,里面是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翻身。”她的命令依旧简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大梵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银针,如同看到了毒蛇!针灸?这个女人还想对他做什么?!
“不想肺彻底烂掉,就照做。”苏凝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肺部经络淤塞严重,光靠药物不够。趴着,露出后背。”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放心,要你死,昨晚就不用救。”
最后那句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大梵的抗拒。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屈辱、愤怒、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短暂缓解了剧痛的药液的依赖……
种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交战。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这个女人冰冷话语中那一点残酷“保证”的莫名信任,压倒了暴戾的冲动。
他极其艰难地、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不甘,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翻过身,将宽阔却布满新旧伤痕、此刻更因肺部创伤而显得异常脆弱的后背,暴露在苏凝的目光和那冰冷的银针之下。
粗糙的木板床硌着肋骨,带来新的痛楚。他趴伏着,将脸深深埋进带着药味和汗味的枕头里,身体因为屈辱和剧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凝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后背的皮肤,那目光冰冷、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解剖的审视感。
然后,冰凉的指尖带着消毒水的清冽气息,落在了他左侧肩胛骨下方的皮肤上,精准地按压着某个点。那触碰让大梵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肌肉贲张,如同受惊的野兽!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和抗拒瞬间涌遍全身!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咆般的呜咽,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轻响。
“放松。”苏凝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肌肉绷这么紧,针进不去。”
那冰冷的命令和肩胛处精准按压带来的、一丝奇异的、仿佛能穿透深层痛楚的酸胀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拉扯。
大梵死死咬着枕巾,口腔里弥漫开更浓的血腥味。放松?在这样一个刚刚差点被他掐死、此刻又用冰冷的银针掌控着他生死和尊严的女人面前放松?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那按压的手指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他紧绷如铁的肌肉和剧痛的肺部之间打开了一个微小的缺口,一丝微弱的气流似乎艰难地钻入了那片被淤塞的、濒死的区域,带来一种近乎幻觉的、短暂的通畅感。
这感觉如此微弱,却如此真实,像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的一滴露水。
他绷紧的身体,在那冰冷手指的持续按压和那丝微弱通畅感的诱惑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如同坚冰被凿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
就在这一瞬间——
一点极其细微、如同蚊蚋叮咬般的刺痛,精准地刺入了他肩胛下方的穴位!
“嗯……”大梵的身体猛地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那痛感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透深处的酸胀,瞬间沿着经络蔓延开来!紧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
苏凝的动作快而稳,没有丝毫犹豫。细长的银针在她纤细却稳定的手指捻动下,精准地刺入大梵后背的各个穴位。
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大梵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震颤和喉间压抑的痛哼。
汗水迅速浸透了他的后背,混合着药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他紧握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指甲深深陷进绷带下的皮肉里。屈辱感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被迫像一个待宰的牲畜般趴在这里,承受着这个女人的“恩赐”和掌控。每一次银针刺入带来的酸胀刺痛,都在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和无力。
然而,随着银针的持续作用,一种奇异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开始在胸腔深处滋生。那是一种缓慢的、如同冰川融化的暖流。
它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一丝寒意,却异常顽强地开始冲刷着肺腑深处那些如同万年寒冰般凝结的剧痛和淤塞。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似乎都比之前稍微顺畅了一丝丝,那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鸣声,似乎也微弱了那么一点点。
这变化如此细微,却如此真实。像黑暗的深渊里,透进了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
大梵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喉间那压抑的痛哼,似乎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在绝境中发出的呜咽。屈辱、愤怒、剧痛……
依旧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锁住。
但在这沉重的枷锁之下,一种源自身体最深处、对那丝微弱暖流和通畅感的贪婪渴望,如同最原始的藤蔓,正悄然滋生、蔓延,试图抓住这唯一的、维系着生存的稻草。
他依旧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但趴伏的姿态,却在不自知中,多了一丝放弃徒劳挣扎后的、沉重的驯服。
苏凝捻动着最后一根银针,指尖稳定,眼神专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这具强悍躯体细微的变化,那逐渐松弛下来的肌肉纹理,那呼吸间虽然依旧艰难、却不再那么完全窒息的微弱改变。
她的目光扫过他后背那些深深浅浅、如同地图般纵横交错的旧伤疤,最后落在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上。
昏黄的灯光下,银针的尾部微微颤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流淌的、冰冷与求生交织的复杂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