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剑指东宫（1/2）

林晓的夜行衣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秋霜，当他策马奔至东宫侧门——那道专供暗影出入的“听雨门”时，天际已泛起一抹病态的鱼肚白。他翻身下马，动作带着连番奔波后的僵硬，但脊背挺得笔直，犹如一杆浸透了寒气的标枪。

门前守卫并非寻常禁军，而是两名身着玄色软甲、气息绵长深沉的修士。他们显然认得林晓，其中一人上前半步，手按剑柄，语气是程式化的疏离：“林少将军，寅时已过，宫门未开。且殿下昨夜与翰林清谈至子时，此刻方歇下不久，不见外客。”

林晓抬眼，瞳仁里寒星点点：“外客？”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并非令牌，而是一枚边缘染着暗褐污渍、已有些变形的柳叶形飞镖，镖尾系着一小缕深蓝色的织物纤维。“将此物呈予殿下，就说，”他顿了顿，字字清晰，砸在清冷的晨雾里，“姑苏林家，林晓，为舍妹讨个‘说法’。”

守卫的目光触及那飞镖与纤维，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片刻，终有一人接过东西，转身无声地没入宫门深沉的阴影中。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林晓而言，每一息都裹挟着潇湘馆内黛玉微弱的呼吸与苍白的脸。约莫一盏茶后，那名守卫返回，侧身让开道路，脸上没了表情：“殿下在‘洗剑池’畔相候，请少将军移步。”

洗剑池并非真池，而是东宫后苑一片以黑白卵石铺就的偌大演武场，中央一泓引自活泉的浅水蜿蜒而过，池边兵器架上列着各类未开刃的习武器具。此地取其“濯洗锋芒、明心见性”之意，是朱棣平日练武悟道之所。

当林晓踏上演武场的卵石地面时，朱棣已在那里。他并未身着太子常服，而是一套便于活动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暗纹锦袍，长发仅以一根木簪束起，负手立于池边，望着水中几尾游动的红鲤。晨光熹微，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模糊的淡金，却化不开那份与生俱来的沉凝威仪。

林晓在距他三丈外站定，这个距离，在武者间已属戒备范围。

朱棣没有回头，声音平稳无波：“林晓，你可知寅时闯宫，单凭此条，孤便可治你罪。”

“臣知罪。”林晓回答得干脆，目光却如实质般钉在朱棣背影上，“然臣更想知道，此物，”他再次举起那枚飞镖，“殿下可认得？”

朱棣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在晨光中清晰起来，剑眉星目，轮廓分明，此刻却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目光扫过飞镖，在那缕蓝色纤维上停留一瞬，淡淡道：“大内库藏，‘破灵镖’制式，三年前淘汰的旧物，流散出去的不在少数。至于这布丝……天下着深蓝服饰者何其多。凭此二物，林少将军便星夜闯宫，向孤问罪？”他语气渐沉，最后一句已带上了上位者的压迫。

“若只有此物，臣不敢。”林晓迎着那压迫，半步不退，“敢问殿下，昨日申时三刻至酉时初，身在何处？”

“孤在文华殿阅览奏章，当值内侍、翰林学士皆可作证。”

“中途可曾离开？哪怕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朱棣眉头微蹙，似对这般咄咄逼人的盘问不悦：“林晓，注意你的分寸。”

“分寸？”林晓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冷笑，那压抑了一夜的悲愤与暴怒，如同找到裂缝的岩浆，开始汩汩涌动，“我妹妹，林黛玉，昨日于城西旧校场遭人伏击，右臂筋骨近乎全毁，心脉受损，至今昏迷不醒！凶徒所用，正是这破灵镖！现场残留的灵力，阴寒刺骨，非寻常散修所能为！更留有这织物纤维，经查，与殿下您麾下‘影卫’近身软甲内衬的‘冰蚕蓝锦’质地吻合！”

他一步踏前，卵石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气势陡升：“殿下您数月前，是否因我林家承接江南灵材总运之权，触及了某些与东宫往来密切的豪商利益，而心生不快？是否曾暗示过，要我林家‘识时务，知进退’？我父亲婉拒后，舍妹便遭此毒手，天下岂有这般巧合之事！”

朱棣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并非心虚的慌乱，而是一种被彻底冒犯、权威遭受挑衅的森然。他周身并无灵光闪现，但整个洗剑池畔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降温，那几尾红鲤惊慌地沉入水底。

“林晓，”朱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你林家世代忠良，你父镇守北疆，你亦是有功于朝的将领。孤一向敬重。正因如此，孤容你此刻在此狂言。但，”他眼眸微眯，锐利如刀，“指控当朝太子行刺功臣之后，凭的只是几件来源可做多种解释的死物，以及你毫无根据的揣测联想。你可知，此乃大不敬，更是构陷！”

“臣只要真相！”林晓双眼赤红，“舍妹如今生死未卜，若她有事……”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但那决绝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真相？”朱棣忽地向前迈了一步。仅仅一步，那股无形的威压便如山岳倾塌，直面扑向林晓。“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让你心中怒火得以宣泄的‘凶手’罢了。你以为，孤若要对林家动手，需要用这等下作手段，去对付一个闺阁女子？林家镖局，姑苏基业，乃至你父北疆兵权，哪一处不比一个林黛玉更能动摇你林家根本？”

他言辞如刀，剖开林晓被愤怒充斥的思维：“破灵镖，旧制之物，有心人皆可获得。冰蚕蓝锦？不错，影卫确有用此锦做内衬。但此种灵锦，云梦宗亦有产出，姑苏司马家去年也曾采购一批。你为何不疑他们？只因他们与林家的龃龉摆在明处？而孤，只因地位尊崇，便活该成为你怀疑的首选，承受你这无凭无据的兴师问罪？”

林晓被这番连诘问得气息一滞，但看到朱棣那近乎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平静与辩驳，那股邪火反而烧得更旺。这太像是精心准备好的说辞了！

“殿下辩才无碍，臣佩服。”林晓咬牙，手已按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那剑鞘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但臣是个粗人，只信自己查到的线索，只信血债血偿！今日殿下若不给出一个能让臣信服的解释，臣即便血溅五步，也要为舍妹讨个公道！”

“锵——！”

几乎在林晓握紧剑柄的同一刹那，演武场四周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八道黑影。他们如同从水墨画中滴落的浓墨瞬间化形，人人着玄色劲装，面覆黑巾，仅露双眼，眼中无悲无喜，只有冰封般的死寂。八人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封死了林晓所有进退闪避的路线，气机相连，锁定一人。浓重的、与旧校场残留气息同源的阴寒灵力弥漫开来，正是朱棣麾下最神秘的武力——“影卫”。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