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篝火（1/2）

雪狼卫的效率极高，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沉默而迅速地翻检着洼地里的每一具尸体，每一件散落的货物。金属甲叶在寂静的黄昏中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夹杂着皮靴碾过碎石的细响，更衬得这片屠场死寂得令人窒息。

隐身在石林阴影深处的林清清，如同彻底融入了岩石，连呼吸都近乎停滞。【心烬】之力在她体内缓缓流转，不仅收敛了她所有的气息，更赋予了她一种超然的感知，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雪狼卫身上萦绕的、混合着血腥煞气的冰寒能量波动。这些波动普遍不弱，大致相当于此界筑基中后期到金丹初期的水准，为首那名骑士，更是隐隐透出金丹后期的威压。

二十余名至少是筑基期的精锐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行动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与漠然。这股力量，放在大炎边境，足以轻易摧毁一个小型城镇，或是像眼前这样，无声无息地吃掉一支拥有护卫的商队。

“队长，确认无活口。货物中没有发现‘冰魄玉髓’，只有一些普通商货和少量低阶灵石。”一名雪狼卫检查完毕，回到为首骑士马前，低声禀报，声音透过面甲显得有些沉闷。

被称为队长的骑士，狼首面甲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看来消息有误，或者……东西已经被转移了。清理痕迹，我们走。”

他的命令简洁冷酷。几名雪狼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取出某种淡黄色的粉末撒在尸体和血迹上，粉末触物即燃，腾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温度极高，却奇异地没有浓烟，尸体和血迹在火焰中迅速碳化、消散，连那面狼旗也被一并焚毁。不过片刻功夫，整个洼地除了打斗造成的凌乱和少许焦痕，几乎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屠杀。

做完这一切，雪狼卫们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队长最后扫视了一眼几乎被“清理”干净的现场，一拉缰绳，低喝一声：“撤！”

二十余骑如同来时一般迅捷，如同白色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没入渐浓的暮色与起伏的丘陵之中，只留下马蹄扬起的淡淡尘烟，很快也被晚风吹散。

石林阴影中，林清清又静静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对方真的远去，且没有留下任何暗哨后，才如同鬼魅般悄然现身。

她走到那片被幽蓝火焰灼烧过的土地旁，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奇特的、混合了焦糊与某种矿物燃烧后的气味。地面一片焦黑，却异常“干净”。

“毁尸灭迹，手法专业。”林清清心中凛然。这些雪狼卫行事如此谨慎狠辣，其图谋绝对不小。他们寻找的“冰魄玉髓”，听起来就是永冻荒原的特产，而且绝非普通货色，很可能与那“星穹古阵”有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布满细微裂痕、只是不再渗血的手掌。金丹初期的修为，面对这样一支小队，若被围困，胜算渺茫。更何况，这很可能只是雪狼卫的一支前哨或执行特殊任务的小队，其大队人马，乃至更强者，恐怕早已在永冻荒原深处活动。

“实力……还是不够。”她轻轻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心烬】之火平稳却缓慢的流转。恢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遭遇危机的速度。

夜幕彻底降临，北地的夜晚寒风刺骨，天空中不见星月，只有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雪来。林清清不再停留，选定一个方向，继续向北前行。她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并消化今日所见。

在崎岖的丘陵间又穿行了约半个时辰，她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石裂隙。裂隙不深，但足以遮蔽风寒。她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枯枝，指尖【心烬】之火微吐，轻易点燃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和部分寒意，映照着她苍白而布满细微皱纹的脸庞。她坐在火堆旁，取出玄尘子给的干粮，默默啃食着。食物粗糙，难以下咽，但她吃得很快，很仔细，确保每一分能量都被身体吸收。

就在这时，她耳廓微动，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压抑的抽气声，从裂隙更深处的阴影中传来。

有人？

林清清动作一顿，但没有立刻起身。她的神识（以此界说法）如同水银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瞬间便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在裂隙最深处，一堆乱石后面，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气息微弱，带着惊恐和绝望，能量波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或者说……半大的孩子。

她收回神识，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干粮，仿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篝火噼啪作响，外面的风声呜咽。那乱石后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显然，寒冷和恐惧正在侵蚀那个躲藏者。

终于，一阵抑制不住的、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林清清吃完最后一口干粮，拍了拍手，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阴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其中：“出来吧，烤烤火。”

阴影处一阵窸窣，半晌，一个瘦小的身影才哆哆嗦嗦地、试探性地从石头后面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褴褛，满面污垢，嘴唇冻得发紫，一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警惕，还有一丝求生的渴望。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包袱，似乎那是他唯一的财产。

少年不敢靠得太近，在距离篝火七八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蜷缩着身子，警惕地看着林清清，尤其是她那一头与面容极不相称的、如霜似雪的白发。

林清清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篝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温暖的气息扩散开来，少年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我……我叫云琅。”过了好一会儿，少年似乎鼓起了一点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谢谢……谢谢您。”

林清清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看得出来，这少年营养不良，身体虚弱，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已是奇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语气平淡，没有刻意表达关心，也没有审问的意味。

名为云琅的少年听到问话，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悲恸和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我……我跟阿爹阿娘，还有商队的叔伯们……本来要去北边投亲……可是，可是……”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显然白天那场屠杀的阴影还笼罩着他。

林清清明白了。这少年是那支商队的幸存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躲过了雪狼卫的搜查，藏到了这里。

“那些穿白披风、戴狼头面具的人……”云琅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是他们……他们杀了阿爹阿娘，杀了所有人……”

林清清沉默着。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在这种惨剧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篝火继续燃烧，温暖着这一小片天地。云琅似乎从林清清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又悄悄向前挪了两步，靠近了篝火的范围，贪婪地汲取着热量。

“您……您也是修士吗？”云琅偷偷打量着林清清，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能独自在这荒原行走，还能如此平静的，多半是传说中的修士。

林清清不置可否，反问道：“你对北原，了解多少？”

云琅愣了一下，随即努力回想道：“阿爹以前跑过北原的生意，说过一些……北面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永远冻着的荒原，叫永冻荒原，那里很冷很冷，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听说荒原深处有神仙遗迹，还有……还有天狼王朝的王庭也在那个方向。”

神仙遗迹？或许就是指星穹古阵。林清清心中微动。

“你去投亲的地方，在永冻荒原附近？”

云琅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不在荒原里面，是在荒原南边的一个小镇，叫‘白石镇’，我舅舅家在那里。阿爹说，那里是进入永冻荒原前最后一个能补给的地方。”

白石镇……林清清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或许是一个有用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