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深潭（1/2）

刺骨的冰冷，并非单纯源于浸泡躯体的幽蓝液体，更是一种渗入灵魂、仿佛能冻结思维活性的死寂寒意。微弱蓝光从池壁厚厚的苔藓菌落上散发，映照得水下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生物腹腔，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迟缓搏动的闷响，以及拾荒者那粗重、带着痰音的喘息。

林清清悬浮在冰冷的液体中，白发如同水草般散开。她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力量透支和空间穿越带来的双重虚弱感，异色眼瞳在昏蓝光线下锐利地扫视着这个新的囚笼。

圆柱形的空间，斑驳的金属池壁向上延伸，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向下同样深邃，不知通往何处。除了他们落水处泛起的涟漪，整个“水池”死寂得可怕。那散发着蓝光的苔藓是唯一的光源和……能量源？她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秩序能量正从那些苔藓中散逸出来，融入液体，但这点能量对于修复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来说，杯水车薪。

更让她心头沉重的是灵魂烙印深处那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印记。它如同一个冰冷的坐标，又像是一个恶毒的注视，牢牢钉在她的本源之上。铁骸屠夫背后那苏醒的、仅仅一瞥就让她如坠冰窟的存在——“蚀骸”，这就是曦刚刚告知它的名号。湮灭侧的高阶存在，以法则为食，以秩序世界的残骸为巢。被它标记，意味着他们从此进入了它的“猎杀名单”。

“此地……是某个……废弃的……生态维持单元……或……能源缓存池。”曦的声音直接在林清清脑海中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带着一种能量过度消耗后的滞涩感，“能量惰性……极高……暂时……安全。”

暂时安全。林清清咀嚼着这个词。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冰冷死水之中，安全这个词显得如此苍白。她尝试调动力量，经脉空空荡荡，苍白镰刃烙印如同沉睡的死物，唯有那点暗红印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冰冷存在感。

“那标记……有什么影响？”她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蚀骸’的标记……本身……不具备……直接攻击性……”

“但它会……持续散发……微弱的……坐标波动……”

“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并且……它会……潜移默化地……侵蚀……被标记者的……意志……放大……其内心的……负面情绪……与……灵魂破绽……”

坐标……侵蚀意志……

林清清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行踪可能暴露，连自身的心智都可能在不经意间被扭曲。她看了一眼旁边状态萎靡、眼神空洞的拾荒者，这家伙内心的绝望和空洞，简直就是这标记最好的温床。

“能清除吗？”

“……很难。”曦的回答带着一丝无力，“需要……远超‘蚀骸’本体的……纯粹秩序之力……或者……位阶更高的……‘终结’权柄……”

远超蚀骸本体的秩序之力？位阶更高的终结权柄？林清清看着自己灵魂中那黯淡的镰刃烙印，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两样，她目前都不具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拾荒者突然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低沉的呜咽声。他抱着头，身体在水中微微颤抖，那只浑浊的灰眼时而空洞，时而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

“来了……它们来了……我就知道……逃不掉的……都要死……都要变成养料……”他语无伦次地低语着，声音扭曲，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体内争吵。

标记的侵蚀，已经开始显现。

林清清游近他，冰冷的目光直视他那混乱的眼眸。“闭嘴。”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如同刀锋刮过骨骼，“想死，现在就自我了断。想活，就管好你脑子里那些垃圾。”

拾荒者被她话语中的寒意刺得一哆嗦，混乱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怨毒覆盖，他猛地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林清清不再理他。软弱和绝望在这种环境下毫无用处，只会加速灭亡。她将注意力放回自身，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

她尝试主动汲取液体中那微薄的秩序能量，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如同在沙漠中用吸管寻找地下水源，效率低下，且对灵魂的负担依旧存在。那点暗红印记如同附骨之疽，在她汲取能量时，会隐隐传来一丝冰冷的吸力，似乎也在趁机攫取着什么。

不行，这样太慢，而且风险未知。

她的目光落向了池壁那些散发着蓝光的苔藓。这些苔藓似乎是此地秩序能量的源头。

“那些苔藓……能直接利用吗？”她问曦。

曦的目光也投向池壁：“可以尝试……但需小心……此类……共生性秩序造物……往往具备……一定的……自我保护机制……”

自我保护机制？林清清游到池壁边，仔细观察。苔藓摸上去冰冷柔软，散发着令人心绪宁静的微光。但她能感觉到，在那宁静之下，隐藏着一种坚韧的、排外的生命力量。

她伸出食指，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寂灭心焰】。她不敢动用太多力量，只是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试图以“终结”之力，极其小心地“剥离”一小片苔藓，探寻其能量结构，看看能否找到更有效率的汲取方式。

然而，就在她那蕴含着一丝寂灭气息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苔藓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一小片苔藓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蓝光骤然变得刺眼！紧接着，以她指尖为中心，周围数米范围内的所有苔藓齐齐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带着愤怒与排斥意味的精神脉冲！

“嗡！”

脉冲并非直接攻击，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林清清的意识层面，让她眼前一黑，灵魂剧震！与此同时，她指尖那丝寂灭心焰仿佛受到了刺激，本能地就要反扑！

“收敛！”曦的警告声及时响起！

林清清强行压下寂灭心焰的反噬冲动，猛地收回手指，脸色更加苍白。仅仅是试探性的接触，就引来了如此剧烈的反应。这些苔藓，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温和。

而更让她心头一凛的是，在她收敛力量的瞬间，灵魂深处那点暗红印记，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愉悦”感？

它在享受这种秩序与毁灭冲突带来的波动？

该死！

林清清压下心中的烦躁。常规方法行不通，标记如同定时炸弹，拾荒者状态不稳定，曦消耗巨大……

绝境。

冰冷的液体包裹着她，仿佛要将她最后的希望也冻结。

她闭上眼，不再试图强行汲取能量，而是将意识彻底沉入灵魂深处，那片因透支和标记而显得格外荒芜的区域。

力量……需要力量……

不是蛮横的掠夺，不是危险的试探。

她的意识，落在了那柄黯淡的、核心处钉着暗红印记的苍白镰刃烙印上。

既然无法清除，那能否……“利用”？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违背常理的念头，如同在绝望深渊中点燃的一簇鬼火，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