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遗民（1/2）

橘色的光芒，在这片绝对的黑石通道深处，温暖得近乎奢侈。

它并非熊熊燃烧，更像是一小堆精心维护的、散发着光和热的余烬，稳定而持久。光芒勾勒出一个不大的、显然由人力开辟出的洞窟轮廓，驱散了令人心慌的寒冷和黑暗，也稍稍熨帖了林清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她停步在光芒边缘的阴影里，鎏金左眼竭力望去，心脏因紧张和虚弱而剧烈跳动。

洞窟不大，约莫寻常房间大小。中央那堆“篝火”并非真正的木材燃烧，而是一块嵌入地面的、散发着温和橘光的菱形晶体，似乎是某种古老的能量源，只是已临近枯竭，光芒并不强烈。围绕着这光源，粗糙地摆放着一些打磨过的石凳，以及一些用兽皮、破损金属片拼凑成的简陋铺盖。

而在洞窟的角落，堆积着一些东西，让林清清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武器。或者说，武器的残骸。几把断裂的、造型奇特的晶体长矛；一面布满凹痕、中心有一道可怕裂痕的暗金色鸢尾盾牌，上面依稀可见守墓人的荆棘利剑徽记，却比她在上层看到的更加古朴；甚至还有一两件残破的、印有火焰眼睛符号的布帛……

这里有人！而且，似乎是……守墓人和初诞者的……幸存者？他们在一起？

这个发现让林清清呼吸一窒。据她所知，守墓人和初诞者虽然都对抗渊秽，但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体系，甚至可能存在隔阂。他们怎么会聚集在这里？还似乎共同生活？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一个极其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惕的声音，从洞窟另一侧的阴影里响了起来：

“……谁？”

声音苍老，气息不稳，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林清清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残留的罐子碎片，碎片边缘硌着她的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温润感。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尽可能不带威胁地从阴影中迈出一步，让自己暴露在橘色的光芒下。

她的模样无疑极其狼狈——浑身布满干涸的血污和新的擦伤，衣物破烂不堪，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左眼闪烁着微弱的鎏金光芒，显示着她并非普通人。

洞窟那边的阴影里，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咳嗽声。随后，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黑石墙壁，艰难地、一步步地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人。身上裹着用各种不同材质布料拼接而成的破旧长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样式。他须发皆白，且都纠缠在一起，显得潦倒不堪。他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几道狰狞的旧疤，一双眼睛却并未因岁月和苦难而浑浊，反而锐利得如同鹰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林清清，充满了审视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清清破烂衣物下隐约可见的伤势，最终，定格在她那只闪烁着鎏金光芒的左眼，以及她手中握着的、残留着初诞者符号的罐子碎片上。

老人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事物。

“…鎏金之瞳……还有…‘希望罐’的碎片……”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从哪里来？上层…那冰冷的坟墓…还是…从‘外面’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和深深的恐惧。

林清清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没有感受到立即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种看到变数时的巨大震动。她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哑声开口，声音同样干涩难听：“我从上面来……差点死在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和一群金属虫子手里。”

她没有完全说实话，但透露的信息已足够震撼。

“机械之心……清理者……”老人喃喃自语，眼中的震惊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掺杂着痛苦和果然如此的神情，“你竟然…能从它的逻辑陷阱和清理者的追捕下活下来……还带着‘希望罐’的碎片……”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喘着气，似乎连站立都十分困难。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指了指那橘色晶体篝火旁的一块石凳，“坐吧……孩子……如果你还走得动的话。在这里，暂时……安全。”

林清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依言慢慢走过去，小心地坐下。石凳的冰冷透过衣物传来，却让她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她看着老人，又看了看角落那些不同来源的武器残骸。

“这里？呵……”老人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算是……这座绝望坟墓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吧。”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角落那些武器，“如你所见，苟延残喘的……遗民。有倒霉的守墓人，也有……被家园抛弃的初诞者遗族……在这地狱底层，过去的身份……没什么意义了。能活下来，能多记住一点东西，能……偶尔给那该死的‘机械之心’找点小麻烦，就是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