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沉渊（1/2）

黑暗。

无边的、窒息般的、绝对沉寂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海底，冰冷且沉重。每一次试图上浮的挣扎，都只换来更深的倦怠与虚无感。躯壳的存在感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灵魂深处传来的、细密而持久的碎裂痛楚，证明着“林清清”这个个体尚未彻底消散。

痛……

源自左肩印记的灼热与冰寒交织的怪异痛楚，源自四肢百骸仿佛被碾碎后又粗暴拼接的剧痛，源自灵魂层面那过度燃烧后留下的枯竭与空虚之痛……种种痛苦成为了连接她与现实的最后蛛丝。

“……清……”

“……清……醒……”

微弱的，几乎被黑暗吞没的呼唤，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焦急与担忧，穿透层层阻碍，轻轻叩击着她即将沉沦的意识核心。

是……姐姐？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沉沦的意识因为这丝波动，缓慢而艰难地开始凝聚。

更多的感官开始回归。

触觉率先苏醒。身下是冰冷、坚硬且布满粗糙碎砾的触感，硌得她生疼。空气凝滞得可怕，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陈腐的尘埃味，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她左肩印记本能悸动的湮灭余烬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砂砾，干涩而刺痛咽喉。

听觉捕捉到了细微的“滴答”声，规律地响起，来源似乎不远。除此之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脆弱血管中缓慢流动的粘稠声音，以及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的沉重负担和撕裂感。

视觉最后才勉强恢复。眼皮重若千钧，挣扎了数次，才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对焦。

没有光。或者说，只有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处渗透下来的黯淡微光，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她似乎身处一条狭窄、逼仄的金属通道内。通道壁并非光滑的合金，而是布满了粗糙的刮擦痕迹和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破口，边缘扭曲翻卷，露出内部早已失效的管线结构和类似生物质甲壳的奇异内层。地面散落着厚厚的金属碎屑、凝固的、颜色暗沉的未知污渍，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细小残骸。头顶上方，隐约可见通道结构扭曲塌陷，将她坠落的那条路径彻底封死，只留下些许缝隙透下那可怜的微光。

这里……是哪里？

“希望摇篮-07”的维护通道？它已经彻底毁灭了吗？

秦厉……秦厉在哪里？！

想到秦厉，一股强烈的焦虑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她试图移动，想要撑起身体寻找，但这个微小的念头却引发了身体的剧烈抗议。

“呃啊——！”

一声痛苦的闷哼无法抑制地逸出喉咙。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在尖叫，肌肉纤维撕裂般疼痛，尤其是内脏，像是被投入了绞肉机，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左肩的印记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压，那源自【高等细胞活性浓缩液】的狂野生机能量正在体内横冲直撞，与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微弱的心烬之力激烈冲突，带来一种近乎凌迟般的、从内到外的撕裂感和排斥反应。

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物，眼前再次阵阵发黑。

她瘫软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

不行……动不了……稍微一动就会彻底散架……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再次侵蚀她刚刚苏醒的意识。孤独、重伤、被困绝地、同伴下落不明、强敌环伺……这一切几乎要将她压垮。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吞没的边缘，左肩印记深处，那一点源自姐姐林铃的、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鎏金光芒，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同时，那破碎的呼唤再次于灵魂深处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丝：

【……清……坚持……住……】

【心……火……凝……】

姐姐！

林清清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强行驱散了部分的昏沉。是了，她不能倒下！姐姐还在湮灭核心受苦，等待着她！秦厉生死未卜，需要她！姜薇的仇，陈炎的牺牲，叶隐的阴谋，萧镇岳的冷酷，还有那笼罩整个世界的虫洞威胁……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她还没有走到尽头！

求生的意志，守护的执念，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最后薪柴，轰然点燃。

她不再试图移动身体，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沉入体内那一片狼藉的战场。

体内的情况糟糕透顶。【高等细胞活性浓缩液】蕴含的庞大生机能量因为缺乏正确的引导和转化，此刻更像是一种狂暴的破坏性能量，在她断裂的经脉、破碎的脏器间乱窜，进一步加剧着她的伤势。而她的心烬之力，在之前一连串的爆发、尤其是最后引导秦厉手臂跃迁和对抗爆炸中，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丝丝缕缕，黯淡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但她没有放弃。她回忆着在巢穴边缘平台墙壁上看到的那些古老公式，回忆着“万物归流，唯烬永存”的箴言，回忆着姐姐刚刚传递的“心火凝”的意念。

归流……不是被动地被同化吸收，而是主动地燃烧，淬炼，留下属于自己的、最坚韧不屈的“烬”！

她开始尝试，用意念那微弱得可怜的力量，去引导、去约束体内那狂野的生机洪流。这过程痛苦无比，如同用生锈的钝刀一点点刮削自己的灵魂和血肉。每一次尝试引导，都伴随着更剧烈的排斥痛楚和能量反噬。

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能量依旧狂暴，伤势仍在恶化。

就在她快要被这无尽的痛苦和挫败感击垮时，左肩印记再次传来微热。这一次，并非林铃的意志，而是那枚深深嵌入她灵魂与血肉的碎片，那与湮灭核心、与铁碑同源的碎片，似乎被她体内混乱的能量和极致的痛苦所触动，自发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

这丝吸力对于狂暴的生机能量来说，微不足道。但却像是一个小小的漩涡，意外地吸引了一小股乱窜的能量流，使其稍稍偏离了原本的破坏路径，触碰到了印记周围那些属于林铃的、沉寂的鎏金秩序之力。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那股生机能量瞬间被鎏金秩序之力湮灭了一部分，但剩余的部分，竟奇迹般地变得……温顺了一丝？并且带上了一缕极其微弱的秩序特性？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能量，但这个变化，却让林清清猛地抓住了关键！

碎片……同源排斥又吸引……姐姐的秩序之力……可以中和转化？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