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焦土（2/2）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血腥、焦糊和灰烬的味道。左肩的烙印传来姐姐沉眠的安稳暖意。身后，那个被她缓解了断腿剧痛的少年，似乎正尝试着和旁边的人低声交流；被压在横梁下的男生，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通道口的年轻学生，支撑导师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些，都是微弱的星火。

她睁开眼，走到导师身边蹲下。没有动用那灼热暴烈的本源力量。她的指尖再次萦绕着纯粹的、源自镜面烙印的温和秩序暖流。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深处，精准地找到几处仍在渗血的破裂小血管，用温和的力量暂时封闭、收缩。同时，这股力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梳理着紊乱的生命气息，强行支撑起导师即将崩溃的生机循环。鲜血的渗出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导师灰败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他艰难地看向林清清，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谢…”

林清清摇摇头，站起身。“扶稳他，”她对那个年轻学生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医疗队，快到了。”

她继续向前，在废墟中穿行。她救治了一个被冲击波震伤内脏、不断咳血的教员；为一个腿部被钢筋贯穿、意识模糊的学员暂时压制了剧痛和感染；甚至只是蹲在一个因惊吓过度而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孩童身边，用指尖那微弱的暖意驱散他周围的寒意和恐惧，直到那孩子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沉沉睡去。

每一次救治，每一次安抚，都伴随着灰烬本源的轻微躁动和自身力量的消耗。每一次，她都选择了最温和、最不惊扰的方式。她体内的力量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在这样精微的运用中，那灼热的不稳定感似乎被一丝丝磨去棱角，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顺从于她的意志。镜面烙印深处，姐姐林铃传来的意念暖意似乎也带着一丝欣慰：【根基…在稳固…】

天色渐暗。灰烬尘埃遮蔽了天空，只有一片朦胧的铅灰。废墟的阴影变得更加浓重，如同蛰伏的巨兽。

林清清走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焦土空地。这里曾是一个小广场，如今只剩下烧焦的地面和几根孤零零矗立的、扭曲变形的金属灯柱。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似乎被她一路播撒的微弱暖意稍稍冲淡了那么一丝丝。远处，被她救治或安抚过的人，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相互依偎取暖，有的在照顾更重的伤员。虽然依旧惨淡，但那份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了。

她需要光。

不是神威的光，而是……属于人的，温暖的光。

林清清走到空地中央。目光扫过周围散落的、烧焦的木头碎块和一些可燃的杂物。她蹲下身，将几块较大的焦木堆叠起来。

体内，灰烬本源的力量再次流转。这一次，她不再压制。但她也并未让其狂暴宣泄。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灼热的、蕴含毁灭与新生的力量，将其凝聚于指尖，高度压缩，剥离掉所有毁灭性的锋芒，只剩下最纯粹、最温和的……“热”。

嗤——

一点极其微弱的火星，带着灰烬本源特有的、混沌中带着秩序感的暖意，从她指尖弹出，落在焦黑的木堆中心。

噗。

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如同初生的精灵，在焦黑的木头上怯生生地跳跃起来。它并不明亮，甚至有些微弱，在渐浓的暮色和弥漫的灰烬尘埃中，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但就是这一点微弱的火光，如同拥有魔力一般，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蜷缩在阴影里、相互依偎的幸存者，那些强撑着照顾伤员的学员，那些刚刚被剧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空地中央，投向了那簇在寒风中摇曳的、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橘红色火焰。

火光映照着林清清沾满灰烬、带着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脸庞。她看着那簇火焰，看着它一点点舔舐着焦木，努力地燃烧着，驱散着周围的寒冷和黑暗。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在火光映照下、眼中重新燃起微弱光芒的脸庞。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渐起的寒风中：

“活下去。”

这一次，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在无边灰烬中，用这一点星火点燃的……不屈的誓言。

火光摇曳，在众人眼底跳动。希望的星火，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上，终于连成了……微弱却顽强的一片。而林清清左肩的镜面烙印，在火光的映照下，那温润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稳定、更加深沉，如同新铸的基座，悄然承载着灰烬长路上……第一缕真实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