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淬刀（1/2）

哑泉谷的炉火，在凛冬的寒风中日夜不熄，映红了半个山谷。公输迁带着他那帮被烟熏火燎得如同黑炭般的弟子们，几乎住在了新搭建的工棚里。山鬼部派来的那位老巫祝，起初对这帮“只知敲打石头”的秦人匠徒颇为不屑，整日里对着矿石念念有词，摆弄着兽骨和龟甲，声称要沟通山灵，方能得获精金。

公输迁也不与他争辩，只是闷头带着弟子们反复试验。炉温的控制、鼓风的力量、燃料的配比、矿石的碎度……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成败。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炼出的不是渣滓就是脆弱的金属疙瘩，宝贵的木炭和人力在一次次失望中消耗。

老巫祝的冷嘲热讽渐渐变成了沉默的观察。当他看到公输迁根据每次失败调整风口角度，看到弟子们用简陋的水锤反复锻打去除杂质，看到那流出的铜液一次比一次红亮、一次比一次纯净时，浑浊的老眼里终于露出了惊异之色。他开始主动靠近，用生硬的土语夹杂着手势，指出哪里的岩石敲击声沉闷可能有杂质，哪种地方的泥土耐烧适合糊炉。

知识的壁垒，在共同的目标面前，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山野的玄妙经验与中土的系统技艺，开始了笨拙而有效的交融。

终于，在一个北风呼啸的黎明，当公输迁再次打开炉口，一股炽热耀眼的、流动性极佳的金红色铜液奔涌而出时，整个工棚沸腾了！这一次浇铸出的剑范，冷却破开后，一柄剑身修长、寒光凛冽、隐现波浪纹路的青铜剑呈现在众人面前。

公输迁双手颤抖地捧起这柄剑，老泪纵横。他抽出随身的旧秦剑，两剑相击，“铮”的一声清越长鸣，新铸之剑毫发无伤，刃口反而更显锋利！

“成了！主公！成了！”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工棚，对着等候在外的我嘶声喊道，将那把剑高高举起。

我接过剑，沉甸甸的，一股温热透过剑柄传来，仿佛握着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这片土地孕育出的力量与希望。周围的工匠、兵士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那流转的寒光，眼中充满了激动与敬畏。

“大功告成！所有参与工匠，重赏！”我朗声宣布，山谷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然而，狂喜之后，公输迁抹去眼泪，脸色很快又凝重起来：“主公，剑虽成，然此炉太小，耗费甚巨，出铜有限。若要装备全军，非建大型炉群不可。且……木炭消耗太快，附近山林已砍伐殆尽，燃料即将告罄！”

又是资源！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蓬莱的命脉。

“大型炉群，暂缓。”我沉声道，“先将此炉效率提升至极致，全力铸造箭镞、矛头，尤其是弩机关键部件。优先保障陈敖麾下精锐。至于燃料……”

我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山鬼部老巫祝：“尊使可知，这山中何处有……更耐烧的石头？或者，黑色的、能燃的土？”我试图描述煤炭。

老巫祝皱紧眉头，努力理解着我的意思。他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上画了几个扭曲的符号，又指了指远处一座冒着淡淡硫磺气息的山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旁边的土着向导努力翻译：“巫祝说……雷神咆哮之地，有黑色硬石，可烧，但烟有毒，味臭……还有，腐烂的森林深处，有黑色的泥土，也能点燃，但火不旺……”

有门！虽然描述模糊，但很可能指的是露天的煤或劣质泥炭！

“公输先生，立刻派人随巫祝指引，前去查探！若真能找到，我蓬莱则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