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漩(2/2)

这里……是哪里?星槎最后启动的“应急迁跃”,将我们抛到了什么地方?“海眼之芯-外围缓冲区”?

我强忍剧痛,尝试动了一下手指。还好,四肢似乎还算完整,但经脉内空空如也,之前强行引动、冲突的各种力量(光暗星力、龙气残留、星钥共鸣)似乎都在那场狂暴的迁跃中被彻底榨干、震散,只留下无处不在的、仿佛被磨盘碾过般的酸痛与空虚。怀中的信标梭体不见了,大概在迁跃中损毁或丢失。只有贴身收藏的那块黑色薄片还在,触手依旧温润。

“我们……逃出来了?”王离咳嗽着,试图撑起身体,但独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暂时……安全。”我嘶哑道,目光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没有明显的危险,空气虽然陈腐,但还能呼吸。外面……是什么?

我艰难地挪到那扇圆形门户前。门户没有把手,中心有一个简单的掌印凹槽。我尝试将手掌按上去。

嗡。

门户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清新、却带着浓郁水汽和……奇异花草清香的空气,涌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朦胧的、柔和的、仿佛晨曦般的淡蓝色天光。

我小心地将眼睛凑近缝隙,向外望去。

下一刻,我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海水、废墟,或者冰冷的金属通道。

而是一个……世界。

我们所在的这个“蛋壳”,似乎半嵌在一片松软、潮湿、覆盖着厚厚暗蓝色苔藓的斜坡上。斜坡向下延伸,连接着一片广袤得望不到边际的、被淡蓝色天光笼罩的……地下空间。

天光来自极高、极远处,那片笼罩一切的、缓缓流动旋转的、如同极光般的靛青色“穹顶”——正是我们在黑暗水域上方看到的那片“琉璃穹顶”的内部!它此刻低垂下来,散发着稳定的、永不熄灭的柔光,照亮了下方的万物。

穹顶之下,并非黑暗的水域,而是一个生机勃勃、却又诡异绝伦的……失落世界。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形态奇诡的暗色山脉,山上生长着高达数十丈、枝叶如同水晶般剔透、却又蜿蜒如巨蟒的奇异树木。近处,是蜿蜒流淌的、河水呈现梦幻般荧光的淡紫色河流。河岸两旁,是大片大片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奇异花草,有些形似兰草,却开着星辰般的银白小花;有些如同灌木,枝条上挂满泪滴状的、内部有液体流动的透明果实。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与星槎风格类似、但更加古朴的巨大建筑遗迹,半掩在发光的藤蔓与水晶般的树林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却又混杂着与星槎残骸、与那暗金“太阳”同源的、淡淡的“秩序”能量波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皆在沉睡般的静谧与哀伤。

这里就是“海眼之芯”的“外围缓冲区”?一个存在于归墟深处、被遗忘的、独立的生态空间?那些星槎的建造者创造的避难所?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仙境?还是……冥土?”王离挣扎着爬过来,独眼透过门缝,望着外面那超乎想象的世界,声音干涩,充满了震撼与茫然。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对“地下”、“深海”的认知。

夜枭也似乎被外界的气息刺激,微微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缝,猩红的瞳孔茫然地扫过外面的淡蓝天地,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虚弱的嗬嗬声。

这里没有白夷战舰的追杀,没有狂暴的能量风暴,没有冰冷的海水。但这份静谧与美丽之下,却透着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不安的诡异。太安静了,除了微风吹过发光植物的沙沙声和远处荧光河流的潺潺水声,听不到任何鸟兽虫鸣,仿佛这片生机勃勃的世界,是无声的。

而且,信标指引的最终目的地——“海眼之芯”,又在哪里?是在这片空间的中心?还是更深层?

“出去看看。小心。”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疑虑。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食物、水源,处理伤势。这个“蛋壳”救生舱(我猜测它是某种紧急逃生装置)虽然暂时安全,但并非久留之地。

我率先挤出狭窄的门户,脚踏在松软湿滑的苔藓上。苔藓很厚,踩上去悄无声息。外面的空气清凉,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与淡淡的水汽,沁人心脾,但吸入肺中,却似乎有一种微弱的、令人精神微微恍惚的奇异感觉。

王离忍着剧痛,将夜枭半拖半抱出救生舱。夜枭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我们搀扶。

我们站在斜坡上,环顾这个被淡蓝极光照耀的失落世界。救生舱半埋在发光的苔藓中,表面覆盖着同样的植物,似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该往哪里走?河流方向?还是远方的遗迹?

我抬头望向极高处的靛青色旋转穹顶,又看向手中那块依旧温润的黑色薄片。薄片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里的能量环境,或者距离核心还太远,无法激活。

“去河边。”我做出了决定。水源是首要的,而且沿着河流,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甚至……其他幸存者(如果存在的话)的痕迹。

我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斜坡,向着那片荧光闪烁的淡紫色河流走去。脚下的发光苔藓和奇花异草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四周一片死寂,唯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这静谧得可怕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刺耳。

走了约莫百丈,靠近河岸。河水清澈见底,河床是洁白的、仿佛玉石般的细沙,那些淡紫色的荧光似乎源自河水本身,又像是水中有无数微小的发光生物。我蹲下身,谨慎地掬起一捧水,仔细嗅了嗅,又用舌尖极小地尝了一点。水质清冽甘甜,带着一丝极淡的、令人精神一振的凉意,似乎并无毒性。

“水能喝。”我低声道。王离立刻俯身,贪婪地大口喝起来。我也喝了几口,冰凉的河水下肚,仿佛稍稍滋润了干涸灼痛的脏腑。我又小心地喂了夜枭一些水。

补充了水分,精神稍微振作。我们沿着河岸,向下游方向缓慢前行,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河岸边的发光植物种类繁多,有些低垂的灌木上,挂着那种泪滴状的透明果实,内部有淡金色的液体缓缓流动。我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果实触手温软,仿佛有生命。犹豫片刻,我用指甲掐破一点果皮,淡金色的、带着浓郁甜香的汁液渗出。我舔了一点,一股温和的、充满生机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连伤口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一丝!

“这果子……可能有用。”我心中一喜,连忙多摘了几颗,和王离分食,又将汁液小心地喂给夜枭。果实的效力惊人,几颗下肚,我们三人的气色都明显好转了一些,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至少有了行动和恢复的基础。

希望,如同这淡蓝世界中的微光,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线。

然而,就在我们稍微放松警惕,准备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时,走在前面的王离,猛地停住了脚步,独眼死死盯着前方河岸转弯处,身体骤然绷紧。

“有人。”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我心头一跳,顺着他目光望去。

只见在前方约五十步外,河岸一块突出的、光滑的白色巨石上,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我们,穿着一身与周围发光植物、淡蓝幽光格格不入的、残破但依稀可辨样式的……深衣。长发披散,在朦胧天光中泛着灰白。

看那衣着形制……竟是先秦样式?!

而且,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并非活人的生机,也不是死物的腐朽,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的、沉静如古潭般的“存在感”。

似乎是感应到了我们的目光,那身影,缓缓地,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