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险地（1/2）

石室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残破的石垣，如同万千细碎的耳语，在这片死寂的远古遗迹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甜与草木腐烂的湿腐气息，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仿佛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古老韵味。我们三人蜷缩在石室角落，如同三只从洪水中侥幸爬上岸、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老鼠。

我背靠冰冷潮湿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蛛网般的裂痕，剧痛如同潮汐，阵阵袭来。体内那点微薄的光暗星力，在经历了归墟之眼的极致压榨与星槎传送的狂暴撕扯后，已近乎枯竭，只能在干涸的经脉中如游丝般艰难流转，缓慢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肉身与神识。怀中的黑色石板恢复了冰冷的沉寂，唯有指尖触碰时，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此地气息隐隐共鸣的温润。嬴政那枚玉佩也不再滚烫，变得温凉贴肤，仿佛一头蛰伏的异兽，在此地找到了某种熟悉的巢穴，暂时收敛了爪牙。

王离靠在我对面，独臂紧紧抱着那柄卷刃的环首刀，伤口虽经雨水冲洗依旧狰狞，但他呼吸已略微平稳，百战老卒顽强的生命力正在对抗着伤势与疲惫。夜枭则蜷缩在最里面的阴影中，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影爪族血脉对此地苍茫古老气息的反应远比我们强烈，他猩红的瞳孔时而涣散，时而紧缩，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低语抗争。

“主公……此地……安全否？”王离的声音沙哑低沉，打破了石室内的死寂，独目警惕地扫视着石室门口被雨水模糊的光线。

安全？我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这片被称为“颛顼遗泽”的远古遗迹，死寂得可怕，除了雨声，听不到任何鸟兽虫鸣，仿佛一片被时光遗忘的坟墓。那苍茫厚重的气息，虽不似归墟般充满恶意，却更显深沉莫测，如同沉睡的巨兽，谁也不知其醒来是福是祸。更何况，白夷战舰能否追踪星槎的痕迹至此？嬴政的朝廷是否会察觉此地的异动？安全二字，何其遥远。

“暂时……无碍。”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勉力压下喉头的腥甜，“然此地非久留之地。需尽快恢复气力，探查周边，寻出路，觅生机。”

当务之急，是水、食物，以及处理伤势。我示意王离留守戒备，自己挣扎着起身，扶着湿滑的岩壁，蹒跚走到石室门口。雨水顺着残破的门楣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我取下水囊，小心接满雨水，又仔细嗅了嗅，确认无毒，才返回室内递给王离和夜枭。

“夜枭，你可能感应到……水源或可食之物？”我看向依旧沉浸在某种恍惚状态的夜枭。影爪族常年在山林求生，对此应有天赋。

夜枭身体一震，猩红的瞳孔聚焦，他深吸几口气，似乎在分辨空气中微妙的气息，片刻后，他指向石室一侧的裂缝深处，用生硬的官话断续道：“那边……有水汽……更浓……还有……一种……苦杏味的……草根……或许……可食……”

有水源和可能的食物，便是好消息。我让王离暂歇，自己强忍眩晕，顺着夜枭指的方向，拨开茂密的藤蔓与苔藓，钻入石室后一条狭窄的裂缝。裂缝曲折向下，光线昏暗，湿气愈重。行不过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不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顶部有裂隙，天光渗入，照亮了中央一汪不过丈许的、清澈见底的泉水！泉水旁的石缝中，果然生长着几丛叶片呈锯齿状、散发着淡淡苦杏仁气味的墨绿色植物。

天无绝人之路！我心中稍定，掬起一捧泉水，甘冽清甜，蕴含着一丝极微弱的灵气，竟对伤势有微弱的舒缓之效！那草根虽苦涩，却无毒，可勉强果腹。

我们三人轮流饮泉歇息，嚼食草根，虽无法饱腹，却也暂时缓解了干渴与虚弱。处理完伤口，换下湿透的破烂外袍（从遗迹残骸中寻得几块看似干净的粗麻布勉强裹体），状态稍复，虽远未恢复战力，但至少有了行动之力。

雨势渐小，天色愈发昏暗，已是黄昏。我们必须趁天黑前，对这片遗迹进行初步探查。

踏出石室，站在废墟的高处，放眼望去，心中震撼更甚。这片遗迹规模之大，超乎想象，残垣断壁蔓延至远方雨雾中的山脚，依稀可辨昔日的祭坛、廊道、观星台等宏大建筑的轮廓。所有巨石建材的风格统一，古老拙朴，其上雕刻的图案虽风雨侵蚀严重，但依旧能辨认出大量与星辰、日月、龙蛇、以及各种难以理解的几何符号相关的内容，与黑色石板上的纹路一脉相承，却更加系统、宏大。这里绝非普通先民聚落，而是一处极其重要的、与星空崇拜、甚至与某种古老力量密切相关的圣地！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根屹立于干涸池沼中央的、断裂的龙首石柱上。它太高大了，即使断裂，残存部分也有十数丈高，是整片遗迹最核心、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柱身上盘绕的石龙栩栩如生，鳞甲分明，龙首仰天，给人一种强烈的、欲要破空飞去的冲击感。龙口大张，内部中空，似乎原本衔着某种球状物。

“去那里看看。”我指向龙首石柱，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我。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避开松动的地面和深不见底的裂缝。越靠近中央池沼，那股苍茫古老的气息越发浓郁，怀中的黑色石板与玉佩的共鸣也愈发清晰。当踏上池沼边缘的台阶时，我甚至感到体内枯竭的星力微微活跃了一丝。

站在巨大的龙首石柱下，仰望着那狰狞而又威严的龙首，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渺小感油然而生。我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混合着那点刚刚复苏的星力，探向石柱，尤其是那大张的龙口。

神识触碰到龙首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