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生(2/2)
然而,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公输迁的工匠营,借着为秦军维修器械的机会,暗中测绘、仿制,技艺精进神速,甚至依据焚海油的特性,秘密试制出了数种效果惊人的火攻武器与防御工事。周文组织的垦荒与渔猎,在秦军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扩大了数倍,粮仓深处,储备日益充盈。而赵午的司闻衙,如同蛛网般将触角延伸至各个角落,山鬼部残存的长老、鹰鹫部的溃兵头目,甚至几个侥幸逃生的云汐国水手,都或明或暗地与蓬莱建立了某种脆弱的联系,一种基于对强大秦军共同恐惧的、极其脆弱的默契。
这期间,我以“镇抚边陲”为名,派遣陈敖率领以原蓬莱军为骨干、掺杂部分归附土着的“都护府军”,数次清剿周边不服从秦法的小股势力,既展示了“效力”的诚意,也借机练兵,并将实际控制区向外拓展了不少。王离对此颇为满意,赏赐了些许布帛铜器,却对军权丝毫不放,章邯的五百秦军,始终如同利刃,悬于蓬莱咽喉。
时光流逝,海风渐带凉意,转眼已是深秋。这一日,我正与公输迁在密室中审视新绘制的、远比官献版本精细数倍的海疆图与城防图,赵午匆匆而入,面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
“主公,海外密报!”他递上一小卷用鱼鳔精心密封的薄皮纸,“我们的人,在极东南方向的群岛间,发现了新的踪迹!非是云汐国残部,而是……另一支船队!形制古朴,似与中土、云汐皆不相同,其民黑发褐肤,操古怪语言,以珍珠、珊瑚换取金属与陶器,似乎……是一个未曾与外界交通的海外遗民!”
新的海外遗民?我心中一动,接过密报仔细观看。图上粗略勾勒了几艘帆桨并用的奇特船只,旁边标注着发现的岛屿位置与零星物产。
“其地远否?可通航否?”我急问。
“据回报,距此近两月航程,中多险礁暗流,但并非绝路。其民似乎……颇为淳朴,不知有秦,亦不知有云汐。”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秦军鹰视狼顾,蓬莱如居累卵。若此地不可久留,这海外遗民所居的群岛,是否可成为一条退路?甚至……一个新的起点?
“此事绝密!”我立刻下令,“赵午,选派最可靠的海员与通译,携重礼,秘密前往接触!不必暴露蓬莱虚实,只做友好贸易,学习其语言,探明其航道、物产、兵力!此事,只你我三人知晓!”
“诺!”
赵午离去后,我久久凝视着那张简陋的海图,心中波澜起伏。王离的压迫,秦军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这海外遗民的出现,却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或许,苍天并未绝我徐福之路?
“公输先生,”我转头看向同样陷入沉思的公输迁,“加快海舟建造,尤其是那种……可远航、耐风浪的船型。”
公输迁目光一凝,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冬雪飘落时,蓬莱都护府在表面的恭顺与暗中的积蓄中,度过了臣服后的第一个年头。城头玄鸟旗猎猎作响,看似稳固了秦帝国的边陲。然而,只有我知道,在这看似臣服的定鼎之下,复仇的火种与远遁的希望,正同时在冰雪中悄然孕育。
定鼎?或许。但这鼎能稳多久,鼎下燃烧的,又是何种火焰,唯有时间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