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归途惊变，遗府疑云（1/2）

晨雾稀薄，天光惨白，如同稀释了的牛乳，勉力透过黑风山脉上空终年不散的铅灰色云层，洒落在湿滑崎岖的山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挥之不去的、草木与泥土腐烂的沉闷气息。

陆清弦走在三人中间，左臂依旧用布条吊在胸前，但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眼神沉静，步履也稳健了不少。一夜的调息和两粒回春丸的药力，加上铁背狼肉中蕴含的气血精华，让他受损的根基得以稳固。内腑的震荡已平复大半，左肩骨裂处传来阵阵麻痒，那是伤口在灵力与药力滋养下开始愈合的征兆。只是想要完全恢复战力，还需静养些时日。

王大锤依旧打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明显沉重了许多的巨大背篓，里面除了他们原本的行囊，更多的是这几日采集的、用于完成宗门任务的普通药材——止血藤、宁神花、腐骨草（一种炼制低阶毒药的辅料）等等，品相大多普通，但数量足够。他手中提着斧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经过铁背狼一战，这憨厚的汉子似乎也多了几分沉稳和谨慎。

苏小婉断后，灵动的眼睛如同最敏锐的哨兵，留意着后方和两侧的动静。她背上的竹篓也装满了药材，腰间挂着的几个皮囊里，是小心存放的、价值更高的铁背狼爪、狼牙（大部分），以及用油纸包好的狼肉干。她的脚步轻盈，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连续数日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穿行，对心神是极大的消耗。

这是他们在黑风山脉的最后一日。午时前，必须赶到集合点。

三人尽量选择相对平缓、视野开阔的路线，避开那些林木过于茂密、或是有明显强大妖兽气息残留的区域。即便如此，一路上依旧能见到战斗的痕迹——被暴力折断的树木，焦黑的土地（法术残留），以及……偶尔出现在路边草丛、或半埋在泥土中的、残缺不全的尸骸。有妖兽的，也有……人的。有些服饰依稀可辨，正是青云门的外门弟子服色，只是早已被鲜血浸透，被野兽啃食得不成样子。

空气中，除了草木腐气，还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的血腥味。每一次看到同门的残骸，三人的心都会沉一下，脚步也会不自觉地加快几分。这黑风山脉，果然是吞噬生命的凶地。能活着回去，并且有所收获，已是侥天之幸。

“前面那片崖壁好像塌过，路可能不好走。” 王大锤指着前方一处地形。那是一片陡峭的山坡，靠近顶部的位置，有明显的、新鲜的滑坡痕迹，大片泥土和碎石从山坡上滑落，将原本的小路掩埋了大半，裸露出下方深色的岩层。

“绕过去太远，时间可能不够。从滑坡边缘小心走过去，踩实了再下脚。” 陆清弦观察了一下，做出判断。滑坡体已经基本稳定，边缘处还有些裸露的岩石可以借力。

三人贴着尚算稳固的坡体边缘，小心翼翼地向滑坡处挪动。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碎石，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滚下陡坡。苏小婉不时提醒着落脚点，王大锤则用斧头劈开一些过于茂密、可能勾住衣物的荆棘。

就在他们即将走过滑坡最宽阔处时，走在前面的苏小婉忽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盯着滑坡体中央、靠近岩壁根部的一处。

“陆师兄，王师兄，你们看那里！” 她压低声音，指向那个方向。

陆清弦和王大锤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滑坡冲刷后裸露出的、颜色较深的岩壁根部，混杂在泥土和碎石中，隐约露出一角非自然的、带着明显直线棱角的青黑色物体。那颜色与周围风化的山岩略有不同，更加深沉，表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极其模糊、难以辨认的纹路。

不像是天然岩石。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在这人迹罕至、妖兽横行的黑风山脉深处，出现明显带有加工痕迹的人工造物？

“过去看看，小心点。” 陆清弦沉声道。他心中也升起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警惕。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他们小心地靠近。王大锤用斧头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浮土和碎石。随着泥土被清理，那青黑色物体的全貌渐渐显露出来。

那似乎是一段……石门框？或者说是某种石质建筑的残骸。呈不规则的梯形，大部分埋在土里，只露出顶端一小部分和一侧断裂的边缘。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坚硬，表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云雷、山川的抽象图案。只是这些纹路早已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得黯淡模糊，几乎难以辨认，只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古老、晦涩，与现今修仙界常见的灵力气息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时光沉淀后的沧桑与死寂。

“这……这是……” 王大锤瞪大了眼睛，看看那残骸，又看看陆清弦和苏小婉，声音有些发干，“不会是……古时候修士留下来的洞府啥的吧？”

“古修遗府”四个字，同时在三人心头掠过。在黑风山脉发现古修遗迹的传闻并不少见，每年都有弟子声称有所发现，但大多要么是谣传，要么就是早已被搜刮一空的废墟，或是致命的陷阱。真正能从中得到大机缘的，凤毛麟角。

眼前这处，显然早已随着山体滑坡而坍塌、掩埋，只露出这点残骸。入口在哪？是否还有完好的部分？里面有什么？是福是祸？

就在陆清弦凝神观察那残存符文，试图感应其波动时，怀中的天道残卷，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比之前发现铁背狼踪迹时更强烈一些。

【检测到微弱古阵纹残留与封闭空间波动。初步扫描：以此残骸为基准，前方约五十丈，地下深处约十丈，存在非自然形成的、相对封闭的人工建筑空洞，规模未知。外围防御禁制已失效99.7%，残余能量反应微弱驳杂。内部情况：未知。能量反应：微弱，属性混杂。风险评估：未知。警告：空间结构可能不稳定，存在坍塌风险。】

天道残卷的提示冰冷而客观，却让陆清弦心中掀起波澜。果然！地下深处有东西！而且很可能是古人遗留的洞府或建筑！虽然禁制近乎失效，内部情况不明，但“未知”二字，本身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机遇，或是死亡。

“陆师兄，我们……” 苏小婉看向陆清弦，眼神中既有发现宝藏般的兴奋，也有面对未知的畏惧。王大锤也搓着手，跃跃欲试，又有些犹豫。

探，还是不探？

这个念头在陆清弦心中剧烈交张。古修遗府，可能藏着失传的功法、珍贵的丹药、强大的法器，甚至突破境界的契机！任何一个修士面对这种诱惑，都难以平静。

但他们实力低微，陆清弦重伤未愈，王大锤和苏小婉都只是炼气一层。时间紧迫，必须午时前赶到集合点。这遗府深埋地下，入口不明，结构不稳，风险极大。更重要的是，此地刚发生滑坡，动静可能引来其他队伍或妖兽。

短短几息之间，陆清弦心中已有了决断。

“不探。” 他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看向王、苏二人，“我们实力不够，时间不够，风险太大。这遗府在此不知多少年，入口深埋，禁制虽残，未必没有其他危险。贸然探查，十死无生。”

王大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点点头：“陆师兄说得对，是俺想岔了。小命要紧。”

苏小婉也松了口气，她虽然好奇，但更明白轻重：“那我们……”

“不探，但不能白来。” 陆清弦目光扫过四周，快速道，“记住这个地方，做下只有我们能看懂的标记。绘制简图，记下周围地形特征。清理掉我们过来和挖掘的痕迹。这处遗府，等我们日后实力足够，准备充分，再来探寻不迟。”

这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决定，但也最符合他们现在的处境。贪心，往往是修仙路上最快通往死亡的道路。

“好！” 王、苏二人立刻行动。王大锤开始用脚和树枝，将他们刚才走过来的脚印和挖掘的痕迹小心地抹平，又撒上些尘土和落叶。苏小婉则取出炭笔和一张鞣制过的兽皮（简陋的地图材料），凭借记忆和观察，快速勾勒周围的山形地势，并在那残骸位置做了个极隐蔽的记号。

陆清弦则走到那残骸旁，伸出完好的右手，轻轻按在那冰冷的、刻有古纹的青黑色石面上。他闭上眼，尝试运转《混元一气诀》，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其中，同时分出更微弱的一缕神念，顺着那残存的、几乎不可察的古老灵力波动，尝试去“感受”其结构和走向。这并非破解，而是一种“记录”和“感应”。

就在他全神贯注“感应”之时，指尖忽然触碰到石面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那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他心中一动，小心地用指甲抠了抠。

“咔。” 一声轻响，一小块硬物被他抠了出来，落入掌心。

是一块碎片。约莫半个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三角形，非金非玉，入手冰凉沉重，颜色与这石门残骸相似，但更偏向一种暗沉的青灰色。碎片边缘参差不齐，有明显的焦黑灼痕，仿佛曾被极高的温度或强大的雷火瞬间熔断。碎片正面，隐约可见一个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图案，像是一道扭曲的、分叉的闪电，又像是某种古老的、代表“雷霆”的符文印记。这印记虽然残破模糊，但陆清弦在看到它的刹那，心中莫名一跳，竟隐隐感觉到怀中青木雷纹杖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共鸣般的微弱悸动！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翻过碎片。背面似乎刻有字迹，但磨损严重，只能勉强辨认出两个残缺的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