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劈柴奇人(上)(2/2)
木屑纷飞,枯木应声而裂,断口比刚才又平滑了一丝。
陆清弦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放下对“意境”的刻意追求,只专注于“劈”这个动作本身,专注于灵力与棍、与木的微妙联系时,反而更顺畅一些?
他不再多想,沉浸到这种简单、重复、却又蕴含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劳动中。
“嘿!”“嚓!”“嘿!”“嚓!”
单调的劈砍声,在后山林间有节奏地响起。汗水,渐渐浸湿了他的额发、后背。手臂开始酸胀,虎口旧茧未去,新茧又生。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却又无比专注地,重复着举棍、劈下的动作。
一截枯木劈完,堆到一旁。寻找下一截,继续。
日头渐渐升高,又渐渐西斜。林间的光影不断变幻,唯有那劈砍声,持续不断。
当夕阳的余晖为山林镀上一层金边时,陆清弦终于停下了动作。他面前,已经堆起了小山般的一堆劈好的木柴,断面平整,长短均匀,是上好的薪柴。
他拄着黑棍,喘着粗气,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在尘土上砸出一个小坑。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饱满感。这种纯粹的、消耗体力的劳作,似乎也能洗涤心神。
他走到一旁的小溪边,掬起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清凉的溪水入喉,驱散了燥热和疲惫。
回到空地,他习惯性地拿起那根陪伴了他一整天的黑棍,仔细端详。
棍身依旧黝黑,布满干涸的泥污和木屑。但在夕阳的斜照下,他隐约看到,棍子表面某些极其细微的凸起和裂纹边缘,似乎……颜色淡了那么一丝丝?原本是死寂的焦黑,现在仿佛有了一点点极淡的、深褐色的光泽?是错觉吗?还是沾了木屑的反光?
他用手擦了擦棍身,触感依旧粗糙冰凉。但那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了一圈涟漪。
“不是错觉……” 陆清弦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棍身。他再次尝试注入一丝灵力。这一次,反馈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温热感”?像是冰冷的石头,在阳光下晒了许久,内部积蓄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很微弱,微弱到若非他日日与此棍为伴,心神相连,几乎无法察觉。
但,它确实存在。
“有效果……” 陆清弦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虽然进展缓慢到令人发指,但至少,方向是对的。这黑棍,这“雷击木芯”,并非死物。它在回应,以它自己的、极其缓慢的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将黑棍重新用粗布缠好,背在身后。然后,开始将劈好的木柴捆扎起来。这些柴火,明天一早,他会送到柴房去,换取几十个铜板。这是明面上的收入,也是他“劈柴度日”人设的掩护。
背起沉甸甸的柴捆,踩着夕阳的余晖,陆清弦一步步往回走。身影被拉得很长,在崎岖的山路上晃动。
杂役院里,炊烟袅袅。几个相熟的杂役正在井边打水,看到他背着几乎比他人都高的柴捆回来,只是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连议论都懒得议论了。
“看,陆三年回来了。”
“哦。”
“今天柴不少啊。”
“嗯。”
“真是魔怔了……”
“管他呢,吃饭。”
陆清弦听着这些早已习惯的议论,面色平静地将柴捆放到柴房指定的角落,在管事那里登记,领了四十五个铜板。铜板入手,沉甸甸,冰凉。
他揣好铜板,去膳堂打了份最便宜的糙米饭和咸菜,蹲在角落默默吃完。然后回到那间拥挤、嘈杂的杂役通铺。
同屋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各自忙着洗漱、闲聊、或抓紧时间修炼那可怜的《基础炼气诀》。没人再问他今天劈了多少柴,也没人关心他修为有没有寸进。在大家眼里,陆清弦,这个曾经因“讲道打呼噜”而“名声大噪”的杂役,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劈柴的怪人”,一个没什么前途、也没什么威胁的透明背景板。
陆清弦乐得清净。他打了盆水,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的汗水和尘土,然后爬上自己的铺位,盘膝坐下。
他没有立刻修炼。而是再次拿出那根黑棍,放在膝上,用手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布条。
脑海中,天道残卷的虚影浮现。任务进度清晰地显示着:【淬炼雷击木芯:劈柴数量 127\/1000】。
127斤。距离一千斤,还差得远。
但他并不着急。每天几十斤,慢慢来。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他有的,是时间,是耐心。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那微乎其微的变化。棍子在变,他也在变。对灵力的掌控,对“意”的体会,对“力”的运用,都在这种单调的重复中,悄然提升。
“意与木合……”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白天劈柴时的感觉。不是刻意观想雷霆或生机,而是那种心神完全沉浸,与手中棍、眼前木融为一体的状态。那种状态下,劈出的每一棍,似乎都带上了某种独特的“韵律”。
“也许,不是我去模拟雷霆,而是……让劈砍本身,带上雷霆的‘意’?让棍落之时,蕴含生机复苏的‘势’?” 他若有所思。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动。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
夜渐深,同屋的鼾声渐渐响起。陆清弦将黑棍小心收好,贴身放回。然后,他缓缓运转起《混元一气诀》。
丹田内,灰蒙蒙的气旋缓缓旋转,比一个月前,明显凝实、浑厚了许多。炼气二层的修为,在这日复一日的劈柴、修炼、再劈柴的循环中,稳步巩固,甚至隐隐向着二层中期迈进。
《龟息藏元术》无声运转,将这一切气息波动完美掩盖。在外人感知中,他依旧是那个灵气虚浮、炼气一层都勉强的废柴陆清弦。
月光从破旧的窗棂洒入,照在他平静的脸上。
劈柴奇人?魔怔了?自暴自弃?
陆清弦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黑暗中,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等着吧。等这一千斤柴劈完,等这根“烧火棍”露出真容的那一天。
他闭上眼睛,沉入修炼。明早,还有新的柴要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