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雁门血战,京华惊变(1/2)
十一月初七,寅时三刻。
北疆的雪夜被战火撕碎。
黑狼部的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雁门关,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箭楼上,沈青崖按剑而立,银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他身后的城墙上,两千五百名北疆军士卒严阵以待,虽然许多人脸色发白,但握紧兵器的手却没有颤抖。
“将军,敌军前锋约三千骑,全是轻骑兵。”赵铁柱匆匆登上城楼,“他们在关前三里处停下,似乎在等后续部队。”
沈青崖眯起眼睛,望向关外。雪地反射着月光,能清晰看到黑压压的骑兵阵列。最前方,一个身穿黑色狼皮大氅的将领格外显眼——那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杆狼头大旗,正是黑狼部大王子呼延灼。
“传令:弩手准备,火箭备齐,滚木礌石就位。”沈青崖声音沉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城墙上响起弩机上弦的咯吱声,士卒们将浸满火油的布条缠在箭矢上,点燃火把。滚木和礌石被推到垛口边缘,只待一声令下。
关外,呼延灼策马向前,来到一箭之地外。他抬头望向城楼,用生硬的汉语喊道:“城上守将听着!我乃黑狼部大王子呼延灼!今日率五万铁骑南下,识相的就开关投降,我可饶你们性命!若负隅顽抗,破关之后,鸡犬不留!”
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城墙上,不少士卒脸上露出惧色。五万对两千五,兵力悬殊太大了。
沈青崖走到垛口前,朗声回应:“呼延灼!雁门关乃大晏北疆门户,岂容尔等胡马践踏!本将沈青崖在此,尔等若敢犯关,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沈青崖?”呼延灼大笑,“就是那个扳倒韩貂寺的小子?听说你有点本事,但就凭你这点人马,也想挡住我五万铁骑?真是笑话!”
“是不是笑话,试过便知。”沈青崖冷笑,“呼延灼,我听说你在黑狼部也不是稳坐太子之位。你二弟呼延烈正盯着你的位置呢。你若在此损兵折将,回去后还能坐稳王位吗?”
这话戳中了呼延灼的痛处。他脸色一沉,怒道:“牙尖嘴利!待我破关,定将你碎尸万段!攻城!”
号角声起,黑狼部骑兵开始冲锋。他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显然是想用轻骑兵的速度快速接近,再用绳索钩爪攀城。
“弩手,放箭!”沈青崖一声令下。
嗖嗖嗖!数百支弩箭破空而出,带着火焰划破夜空。冲在最前面的黑狼部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但后续的骑兵悍不畏死,继续冲锋。
“火箭,瞄准云梯!”沈青崖继续下令。
城墙上,士卒们将点燃的火箭射向关外。黑狼部带来了简易的云梯,正由步兵扛着向前冲。火箭命中云梯,火油迅速蔓延,将云梯烧成火炬。
然而黑狼部人数实在太多。尽管箭雨如蝗,仍有数百骑兵冲到关下,抛出钩索,开始攀爬城墙。
“滚木礌石!”沈青崖拔出长剑。
轰隆隆!巨大的滚木和石块从城头砸下,将攀爬的敌人砸得血肉模糊。热油也从垛口倾泻而下,浇在敌人头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战斗从寅时持续到辰时,天色渐亮。关外尸横遍地,黑狼部的第一波攻势被击退,但北疆军也付出了代价——三百余人伤亡,箭矢消耗近半。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铁柱满脸血污,“我们的箭矢最多再撑两轮进攻。而且弟兄们一夜未眠,体力快撑不住了。”
沈青崖望向关外。黑狼部正在重整队形,显然准备发动第二波进攻。呼延灼不是莽夫,他在用兵力优势消耗守军。
“派人去催粮草和援军。”沈青崖沉声道,“另外,把城中百姓组织起来,老弱妇孺撤往关内,青壮年上城协助守城。告诉百姓,关破之日,无人能幸免。”
“是!”
命令迅速执行。雁门关内,百姓们被动员起来。男人搬运箭矢石块,女人烧水做饭,老人照顾伤员。尽管恐惧,但为了家园,没有人退缩。
巳时初,黑狼部发动第二波进攻。这一次,他们带来了攻城车——简陋但有效的冲车,正缓缓推向关门。
“弩手,集中射击攻城车!”沈青崖指挥。
箭雨倾泻而下,但攻城车覆盖着浸湿的牛皮,火箭难以引燃。车后的黑狼部士卒推着车稳步前进,眼看就要撞上关门。
“倒火油!”沈青崖当机立断。
热油从城头泼下,浇在攻城车上。紧接着,火箭射下,轰的一声,攻城车燃起熊熊大火。推车的黑狼部士卒惨叫着逃散。
但就在此时,关墙左侧传来惊呼声——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在连续撞击下出现裂缝,十几个黑狼部士卒趁机攀上城头!
“左侧告急!”赵铁柱大喊。
沈青崖提剑冲去。那里已经有北疆军士卒与敌人展开肉搏,但黑狼部士卒凶悍异常,眼看就要突破防线。
“跟我来!”沈青崖率亲卫杀入战团。
长剑如龙,血光飞溅。沈青崖的剑法简洁狠辣,每一剑都直取要害。转眼间,三名黑狼部士卒倒在他剑下。亲卫们士气大振,奋勇拼杀,终于将登上城头的敌人全部消灭。
但裂缝已经扩大,必须立即修补。
“赵铁柱,带人用沙袋堵住裂缝!”沈青崖命令,“其他人,继续守城!”
战斗持续到午时,黑狼部再次退去。北疆军又伤亡两百余人,箭矢所剩无几。沈青崖清点人数,能战者已不足两千。
关外,黑狼部大营炊烟袅袅,显然在休整用餐。而雁门关内,士卒们啃着冷硬的干粮,抓紧时间休息。
沈青崖站在城楼上,望着关外连绵的敌营,眉头紧锁。照这样打下去,雁门关最多还能撑两天。援军何时能到?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将军,京城来信。”一个传令兵匆匆跑上城楼。
沈青崖接过信,是萧望舒的笔迹,字迹略显仓促:
“青崖:京营援军受阻于太子,仅允王府一万铁骑北上,现已出京,预计五日后抵雁门。粮草三批已启运,第一批明日可到。京城有变,陛下病危,太子监国,韩党余孽蠢蠢欲动,晋王旧部联络各地藩王,恐有巨变。北疆万勿有失,此乃社稷根本。望君珍重,务必守住。舒。”
信末,梅花依旧,但墨迹微散,似有泪痕。
沈青崖将信小心收起,心中沉甸甸的。京城局势果然恶化,太子猜忌北靖王府,援军只有一万,还是王府私兵。但至少,还有援军。
“传令下去,”沈青崖对赵铁柱道,“援军五日后到,粮草明日就到。让弟兄们再撑五天,援军一到,里应外合,定能击退黑狼部!”
消息传开,守军士气稍振。只要还有希望,人就还能坚持。
然而,当日下午,形势急转直下。
未时三刻,关外黑狼部大营突然鼓声大作。不是进攻的鼓声,而是……凯旋的鼓乐?
沈青崖登上城楼,只见黑狼部大营中驶出一队骑兵,押送着几十辆大车。车上满载粮草,车辙深深——正是萧望舒筹集的、本该明日送达雁门关的第一批粮草!
“将军,那是我们的粮车!”赵铁柱脸色大变,“运粮队被劫了!”
沈青崖握紧剑柄,指节发白。粮草被劫,意味着雁门关的存粮只够三天。而援军还要五天才能到。
更糟的是,黑狼部用抢来的粮草,在关前架起大锅,煮起肉汤。肉香随风飘来,关上的北疆军士卒已经一天没吃热食了,不少人咽着口水,士气大跌。
呼延灼策马来到关前,哈哈大笑:“沈青崖,看到没有?你们的粮草已经被我劫了!雁门关内还有多少存粮?能撑几天?不如投降吧,我保证不杀降卒!”
关上一片死寂。士卒们看向沈青崖,眼中充满绝望。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走到垛口前,朗声道:“呼延灼,你以为劫了一批粮草,就能动摇我军心?雁门关存粮充足,足以支撑数月!倒是你,劳师远征,粮草能从草原运来多少?你五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吧?看谁先撑不住!”
这话半真半假,但气势十足。呼延灼果然迟疑了。他劫到的这批粮草虽然不少,但确实不够五万大军长期消耗。而且沈青崖说得对,从草原运粮路途遥远,损耗极大。
“哼,牙尖嘴利!”呼延灼调转马头,“明日拂晓,我必破关!到时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黑狼部收兵回营。关上的北疆军士卒松了口气,但绝望的情绪仍在蔓延。
入夜,雁门关议事厅。
烛火摇曳,映照着将领们凝重的脸。沈青崖坐在主位,赵铁柱、各营营正分列两侧。
“将军,存粮只够三天了。”粮秣官汇报,“而且箭矢只剩两成,滚木礌石也快用完了。”
“伤亡情况?”
“能战者一千八百七十三人,重伤三百余人,轻伤不计。”赵铁柱声音低沉,“照今天这样的攻势,最多还能撑两天。”
沉默。沉重的沉默。
“将军,”一个营正开口,“要不……突围吧?趁着夜色,能走多少是多少。”
“突围?”另一个营正反对,“关外五万骑兵围着,怎么突?那是送死!”
“那怎么办?等死吗?”
“够了!”沈青崖拍案而起,“大敌当前,自乱阵脚,成何体统!”
众将噤声。
沈青崖环视众人,缓缓道:“我知道,形势危急。粮草不足,箭矢将尽,援军还需五日。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慌。”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雁门关地形:“黑狼部五万大军,看似势大,但也有弱点。第一,他们是客军,粮草补给困难;第二,他们急于破关,心态浮躁;第三,呼延灼与其弟有夺嫡之争,不敢久战。”
“将军的意思是……”
“我们要做的,不是死守,而是……主动出击。”沈青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主动出击?就这一千多人?”
“兵不在多,在精。”沈青崖道,“今夜子时,我亲率五百精锐,夜袭敌营。”
众将大惊:“将军,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敌人才想不到。”沈青崖道,“呼延灼以为我们粮草将尽,军心涣散,必不敢出击。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详细布置:“夜袭的目标不是歼敌,而是烧粮。黑狼部的粮草大多囤积在大营后方,防守相对松懈。我带人突入,放火烧粮。一旦得手,黑狼部军心必乱,至少能拖延他们一两天进攻。只要拖到援军到来,雁门关就守住了。”
计划大胆,但确实有一线生机。
“将军,我带人去!”赵铁柱请命。
“不,我去。”沈青崖摇头,“我亲自去,才能最大程度鼓舞士气。而且,我有萧郡主送的软甲,刀剑难伤,比你们安全。”
众将还想再劝,沈青崖摆手:“我意已决。赵铁柱,你挑选五百最精锐的士卒,要擅长夜战、敢拼命的。各营继续守城,做出死守的假象。”
“是!”
子时,月黑风高。
雁门关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五百名黑衣士卒鱼贯而出。所有人衔枚裹蹄,在雪地中匍匐前进。沈青崖一马当先,身穿银丝软甲,外罩黑色夜行衣,如幽灵般滑向黑狼部大营。
黑狼部大营灯火稀疏,哨兵大多在打盹。连续两日攻城,他们也疲惫不堪。沈青崖带人从大营侧翼潜入,那里是粮草囤积区,守卫果然松懈。
“分三队,”沈青崖低声道,“一队放火,二队制造混乱,三队接应。得手后立刻撤退,不要恋战。”
众人点头,分头行动。
沈青崖亲自带一队摸到粮囤旁。几十座粮草堆得像小山一样,只有寥寥几个守卫在烤火。他打了个手势,队员们悄悄摸上去,捂住守卫的嘴,利刃抹过咽喉。
“放火!”
火折子点燃,扔进粮堆。浸了火油的布条迅速引燃干草,火光冲天而起!
“敌袭!敌袭!”黑狼部大营顿时大乱。
沈青崖带人趁乱冲杀,专挑帐篷和粮车放火。黑狼部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乱成一团,许多人连铠甲都没穿就冲出来,被沈青崖等人砍翻在地。
“不要乱!结阵!”有军官试图整顿秩序。
沈青崖一眼认出那是黑狼部的千夫长,擒贼先擒王!他挺剑直冲过去,那千夫长举刀相迎,两人战在一处。三招过后,沈青崖一剑刺穿对方咽喉。
“将军,火势已起,该撤了!”赵铁柱喊道。
沈青崖环顾四周,黑狼部大营已是一片火海,粮草大半被焚。目的达到,不必恋战。
“撤!”
五百精锐且战且退,向雁门关方向撤离。黑狼部虽然人多,但夜间混乱,竟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眼看就要回到关下,突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直取沈青崖后心!
“将军小心!”一个亲卫扑上来,用身体挡住箭矢。
箭矢穿透亲卫的胸膛,余势未消,钉在沈青崖背上。银丝软甲挡住了大部分力道,但箭尖还是刺入皮肉,鲜血顿时涌出。
“王五!”沈青崖扶住倒下的亲卫。
“将军……快走……”亲卫气绝身亡。
沈青崖咬牙拔箭,带伤继续撤退。终于,在追兵赶到前,众人撤回关内。清点人数,五百人出去,回来三百二十人,战死一百八十人,但成功焚毁了黑狼部大半粮草。
“将军,你受伤了!”赵铁柱看到沈青崖背后的血迹,急道。
“皮肉伤,不碍事。”沈青崖撕下衣襟简单包扎,“战果如何?”
“烧了至少七成粮草!”赵铁柱兴奋道,“够黑狼部喝一壶的了!”
果然,关外黑狼部大营乱了一夜。粮草被焚,军心大乱,呼延灼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没有粮草,五万大军撑不了几天。
次日,黑狼部没有进攻。他们在营中清理废墟,清点损失。沈青崖趁机让守军休整,修补城墙,救治伤员。
然而,雁门关的危机并未解除。存粮只够两天了,箭矢几乎用尽。沈青崖背上的箭伤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加上连日劳累,发起高烧。
“将军,你必须休息。”军医劝道。
“我没事。”沈青崖强撑着,“援军还有几天到?”
“按行程,最快还要三天。”赵铁柱道,“但……刚刚收到消息,援军在井陉道遭遇山崩,道路阻塞,至少要耽搁两日。”
五天变成七天。雁门关,撑不了七天了。
沈青崖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赵铁柱连忙扶住他。
“将军!”
“我没事……”沈青崖推开他,走到地图前,“井陉道山崩?这么巧?”
赵铁柱脸色一变:“将军怀疑……有人故意阻拦援军?”
“不是怀疑,是肯定。”沈青崖眼中寒光闪烁,“韩党余孽,或者晋王旧部,或者……朝中某些人,不想让援军及时赶到。”
“那怎么办?”
沈青崖盯着地图,忽然道:“还有一条路——飞狐径。虽然险峻,但骑兵勉强能过。你立刻派人,绕道飞狐径,去接应援军,让他们改道!”
“是!”
命令下达,但沈青崖心中清楚,远水解不了近渴。雁门关,必须再撑至少五天。
十一月十日,黑狼部在休整两日后,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这一次,呼延灼显然急了。粮草不足,他必须速战速决。五万大军倾巢而出,云梯、冲车、箭楼……所有能用的攻城器械全部推上前线。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北疆军士卒死战不退,箭矢用完了就用石头砸,石头用完了就肉搏。城墙上到处是尸体,鲜血染红了积雪。
沈青崖带伤指挥,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银丝软甲多次救他性命,但身上还是添了七八处伤口。到傍晚时,他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全靠意志支撑。
“将军,东墙快守不住了!”赵铁柱浑身是血地跑来。
沈青崖提剑冲去。东墙段,数十名黑狼部士卒已登上城头,与守军展开肉搏。守军人数处于劣势,节节败退。
“跟我上!”沈青崖加入战团。
长剑翻飞,血光四溅。他如战神般冲杀在前,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守军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大振,奋起反击,终于将登上城头的敌人全部消灭。
但沈青崖也到了极限。他拄着剑,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将军!”赵铁柱扶住他。
“我没事……”沈青崖推开他,望向关外。
夕阳如血,映照着尸山血海的战场。黑狼部再次退去,但雁门关守军也伤亡惨重——能战者已不足八百人。
“清点人数……修补城墙……”沈青崖强撑着下令,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晕倒在地。
“将军!”
当沈青崖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他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军医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将军,你失血过多,必须静养。”军医道。
“关……关情如何?”沈青崖艰难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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