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边城血与未央月(2/2)

影煞……他听说过这个名号,那是林相麾下最神秘、最冷酷的一支力量,专司暗杀与清除异己。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数道极其细微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来自屋外!不是箭矢,是淬毒的暗器!

沈青崖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笃笃笃!”数枚乌黑的菱形飞钉,精准地钉入了他刚才所站位置的草铺和土墙之上,入木三分,显然力道极猛。

敌人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不等他喘息, “砰”地一声巨响,本就破败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涌入屋内。他们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手中握着狭长的、适合在狭小空间内搏杀的弯刀。

正是“影煞”!

没有任何废话,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未曾泄露,三名影煞如同配合精密的杀人机器,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刀光如网,朝着沈青崖笼罩而来!刀势狠辣刁钻,直取要害!

沈青崖瞳孔紧缩,生死关头,他体内那半年来苦修不辍的家传内力骤然爆发!他足下猛地一蹬,身体向后急退,同时手中横刀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不是格挡,而是以攻代守,直劈向正面那名影煞的手腕!

“铛!”

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小屋内炸响,刺耳欲聋。沈青崖只觉得虎口一麻,横刀几乎脱手!这些影煞的实力,远在他预估之上!

不能力敌!

借着对撞之力,他身形再次暴退,后背猛地撞向那扇糊着桑皮纸的窗户!“哗啦”一声,窗户连带着木框被他硬生生撞开,人已落入院中。

“追!格杀勿论!”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三名影煞如影随形,闪电般掠出。

小院之中,月光如水,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杀机。沈青崖心知,今夜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他背靠冰凉的土墙,横刀当胸,目光死死锁定着呈品字形围拢上来的三名杀手。汗水,从额角悄然滑落。

他不能死在这里!沈家的冤屈,父母的深仇,还未得雪!他绝不能死!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大晏王朝的心脏,帝都玉京。

与朔风城的肃杀荒凉截然不同,这里的夜晚被无数灯火点缀得如同白昼。丝竹管弦之声从一座座高门大宅中飘出,混合着酒香与脂粉气,织就一幅盛世繁华的迷离图景。

北靖王府,位于玉京城西的勋贵聚集区。府邸深处,一座临水而建的精绣楼阁内,烛火通明。

萧望舒卸下了白日里会见宾客时的华服珠钗,只着一件月白色的软绸寝衣,鸦羽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本就清丽绝伦的脸庞愈发剔透,仿佛月宫仙子误入凡尘。她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卷《山河舆志》,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望着庭院中那轮被薄云遮掩、显得有些朦胧的清冷月亮。

“郡主,夜凉了,仔细受了风寒。”贴身侍女云袖轻声劝道,将一件银狐裘披风小心地搭在她肩上。

萧望舒微微摇头,并未收回目光,只是轻声道:“云袖,你看那月亮,像不像塞外的月光?清冷,孤寂,却自有一股朗照千里的气魄。”

云袖笑道:“郡主又想念王爷了?王爷镇守北疆,威震狄戎,那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郡主在京城,也是陛下和娘娘跟前的红人,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萧望舒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红人?不过是质子罢了。父王手握重兵,镇守北境,皇帝陛下既要倚重,又怎能不加防范?她这北靖王独女,名为郡主,荣宠加身,实则是悬在父王头顶的一把利剑,是皇室握在手中的人质。

这些年来,她在京中谨言慎行,周旋于皇室、勋贵与清流之间,凭借着过人的聪慧和容貌,赢得了“倾城郡主”的美誉,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北靖王府与中央朝廷之间那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但近来,朝中暗流涌动。宰相林承岳权势日炽,与几位皇子往来密切,对北靖王府的态度也愈发暧昧难明。父亲上次密信中提到,朝中有人弹劾他“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虽被陛下暂时压下,但显然,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窗棂上划过。指尖触感,亦如她此刻的心境,微凉。

“边关……最近可有消息传来?”她忽然问道,声音依旧平静。

云袖愣了一下,小心回道:“并无特别的消息。只是听说……平凉郡那边,北狄似乎有些异动。”

“平凉郡……朔风城……”萧望舒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地名,脑海中浮现出舆图上的标记。那是父王辖地的最西端,也是防线上一处重要的支撑点。

不知为何,今夜心头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与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遥远的地方,悄然崩断。

她抬眼,再次望向天边那轮望舒月。

月色凄迷,笼罩着玉京的亭台楼阁,也笼罩着朔风城的黄沙戈壁。两地相隔千里,命运之丝线,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轻轻拨动,即将缠绕在一起。

朔风城小院中的生死搏杀,玉京城绣楼里的静夜凝思,共同构成了这漫漫长夜的开端。

风,已起于萍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