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夜潜行与雷霆将临(1/2)
仓库内的死寂被沈青崖冰冷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仿佛一块投入寒潭的巨石,激起了层层凝重的涟漪。
“三日后,澄心园……”他重复着这个令人心悸的时间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韩方沉郁的面容,“韩统领,崔元礼的书房,你手下的人可能探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韩方面色凝重如铁,缓缓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压抑:“崔府戒备之森严,尤甚于澄心园。其书房所在的内院核心区域,更是有重金聘请的江湖顶尖高手与军中退下的百战锐卒日夜轮守,明哨暗卡交错遍布,几乎可谓水泼不进。强行潜入,成功率微乎其微,且一旦失手被察,必会彻底惊动林承岳,届时名单恐被立即转移或当场销毁,我们再想得手,便是难如登天了。”
气氛瞬间再次沉凝,仿佛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名单近在咫尺,却锁在崔府这龙潭虎穴之中,而三日之期,如同悬顶利剑,步步紧逼。
萧望舒纤细的眉宇紧蹙,沉思片刻,忽然抬眸,那双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既然崔府本身难入,坚不可摧,那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在名单离开崔府,前往澄心园的途中寻找机会下手?”
她转向韩方,语气带着探询:“韩统领,根据你们掌握的情报,三日后密会,崔元礼会如何将这份至关重要的名单带去澄心园?是亲自贴身携带,还是会交由某个绝对心腹护送?”
韩方精神微微一振,立刻答道:“根据我们以往掌握的惯例,以及雷豹的供述综合分析,如此关乎身家性命和全盘计划的关键之物,崔元礼必定会亲自携带,寸步不离。他极大可能会乘坐一辆外表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以作掩饰,但随行护卫定然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且行进路线也会临时决定,难以预先准确判断和设伏。”
“途中劫杀,看似直接,实则变数太多,风险难以掌控。”沈青崖几乎立刻否定了这个方案,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缓缓划过,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一旦与护卫缠斗起来,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京兆尹的巡城兵马瞬息便至,我们极易陷入重围,届时不仅名单难夺,自身亦难保全。必须找到一个更稳妥、更隐蔽,最好是能避实就虚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落回韩方身上,如同鹰隼锁定了目标:“崔府这座堡垒我们暂时无法正面攻破,但堡垒内部的人呢?除了那个已被我们控制、所知有限的雷豹,崔元礼身边,还有谁,是可能接触到名单存放的具体信息,或者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其行动的人?例如,他倚重多年的老管家、时刻跟随的贴身长随、甚至……某个或许能窥探到一丝内情的妾室?”
韩方眼睛微眯,脑中飞速过滤着所有相关信息:“崔元礼此人性格极为谨慎多疑,能真正被他视为心腹、托付机密的人屈指可数。老管家崔福,跟了他近三十年,忠心耿耿,几乎可以说是崔家的一条老狗,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可能性极低。贴身长随倒是有两个,但皆是崔府的家生奴才,身家性命乃至亲族荣辱皆系于崔家一脉,难以动摇。至于妾室……”
他顿了顿,似乎在记忆的角落里搜寻着某个不太起眼的信息碎片:“不过……属下依稀记得,丙字营此前曾有过一则简报提及,崔元礼大约在半年前,新纳了一房妾室,姓柳,原是南边来的舞姬,据说姿色出众,舞技超群,初入府时颇得崔元礼宠爱。但此女出身低微,似乎与崔元礼那位出身高门的正室夫人以及其他几位有些背景的妾室关系颇为不睦,曾因月例用度、日常排场等琐事闹过几次不快。或许……这勉强算是一个可以尝试利用的细微缝隙?”
“缝隙虽小,亦能透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沈青崖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在浓雾中看到了一线微弱却清晰的方向,“立刻集中人手,详查这个柳氏。她的确切背景来历,她的性格喜好,她在崔府中的真实处境,尤其是她目前是否有难以解决的把柄或困境,或者有何种迫切想要得到、却求而不得之物。我们需要一个能在崔府内部,哪怕只是间接影响甚至仅仅窥探到崔元礼一丝动向的人,即便她最初只能提供一点模糊的线索,也可能成为我们撬动局面的支点。”
“是!属下明白,立刻调动人手去办!”韩方领命,不再有丝毫耽搁,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仓库外的沉沉夜色之中。时间,此刻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每一刻都显得至关重要。
沈青崖随即转向肃立待命的王虎和赵烈,语气沉稳而清晰:“你们二人,从明日清晨起,轮流监视崔府前后门及主要通道,重点留意所有采买人员、低级仆役的出入规律,尤其是那些可能与那柳氏院落有所关联的人员动向。记住,隐蔽自身为第一要务,宁可跟丢目标,也绝不可暴露行迹,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明白,校尉!保证完成任务!”王虎和赵烈同时抱拳,压低声音应道,脸上满是肃然与坚定。
安排完这些紧迫的外围行动,沈青崖才将目光转向一直静立旁听、眉宇间凝着化不开忧色的萧望舒,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郡主,今日白云观一行,让你受惊了。”
萧望舒轻轻摇了摇头,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鬓发拢至耳后,脸上并无多少惧色,更多的是对局势的深切忧虑:“我无妨,些许虚惊而已。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林承岳竟敢如此丧心病狂,行此通敌卖国、戕害忠良之举。那份名单,关乎着朝中无数正直官员的身家性命,关乎边境万千将士的安危,甚至关乎我大晏国运的兴衰……此番行动,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沈青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磨砺后沉淀下来的、令人信服的坚定力量,“邪终不能胜正,天道自有公允,自古皆然。”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白日里你冒险递给李文柏的那封信……”
“我仿照了北靖王府密报的专用格式和特殊印鉴,在其中虚虚实实,夹杂了一些我们掌握的、关于林承岳某些党羽在边境军需供应中贪墨舞弊的‘证据’指向,虽不完整,无法直接定罪,但足以引起他这类熟知朝局之人的高度重视和诸多联想。”萧望舒条理清晰地答道,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希望能借此投石问路,初步取得他的一些信任。只是不知,他回去后是否会立即拆看,看了之后,又会作何想法,是否愿意与我们产生更深的牵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种子既然已经播下,便静待其能否发芽、何时发芽吧。”沈青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对不确定性的坦然,“眼下,我们需集中所有精力,优先应对崔府名单之事,这才是迫在眉睫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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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这间废弃的皮货仓库仿佛成了“青崖阁”这个新生势力紧张运作的核心神经中枢。韩方及其麾下的北靖王暗卫,此刻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专业素养与效率,关于柳氏及其相关人等的各种信息,被分门别类、源源不断地汇总过来。
柳氏,原名柳依依,年方十八,原籍江南苏杭一带,出身于一个小康的书香门第,后因父亲牵涉一桩不大不小的科场案导致家道中落,被无奈卖入乐籍。因其容貌娇媚动人,更兼一身精湛的舞技而声名鹊起,后被偶然见识其舞姿的崔元礼看中,花费重金为其赎身,纳为妾室。她入府之初,凭借年轻貌美和善于揣摩逢迎的本事,确实颇得崔元礼一段时间的欢心与宠爱。然而,崔府的主母出身显赫,治家手段严苛,加之府中其他几位或多或少有些背景的妾室,对这个出身乐籍、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天然抱有敌意,明里暗里的排挤打压从未停止。近来,或因崔元礼政务愈发繁忙,或因新鲜感渐失,对她的宠爱似乎明显有所衰减,她在府中的地位也随之变得岌岌可危,如履薄冰。身边除了一个从江南带来的、名为杏儿的小丫鬟还算贴心可用之外,几乎再无可以信赖依靠之人。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韩方补充着最新探查到的细节,“柳氏最近似乎在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偷偷变卖一些崔元礼早年赏赐给她的、不算特别起眼的首饰珠花,似乎是她的娘家兄弟在江南老家惹上了一桩不大不小的官司,急需一笔不小的银钱去打点疏通,以求平息事端。而且,就我们观察和分析,她内心非常渴望能重新抓住崔元礼的心,巩固自己在府中摇摇欲坠的地位,甚至……还怀揣着能尽早生下儿子,从而母凭子贵、彻底改变命运的希望。”
沈青崖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有所求,便有机可乘。她眼下缺钱解决娘家燃眉之急,内心又极度渴望获得稳固的地位和未来的保障……这两点,恰恰是我们能够提供,至少是能够让她相信我们可以提供的。以此为交换,或许能撬开她的嘴,换取我们急需的、关于书房和名单存放位置的关键信息。”
“思路可行,但具体如何接触?崔府内院规矩森严,尤其是涉及主人起居的核心区域,我们的人很难直接接触到柳氏本人,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萧望舒提出了执行层面最关键的问题。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丫鬟杏儿。”沈青崖思路清晰,直指核心,“柳氏在府内处境孤立,能真正信任、并且有能力为她内外奔走的人,目前看来只有这个杏儿。而杏儿作为贴身丫鬟,必然需要定期出府,为主子采买一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之类的零碎物品,这便是我们唯一可以稳妥利用的机会。韩统领,能否设法‘创造’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机会,让我们的人与杏儿‘自然’地偶遇,并逐步取得她的好感和初步信任?”
韩方略一思索,眼中露出赞许与了然之色:“可以办到。属下会立刻安排一名机敏灵活、且面相温和善谈的女暗卫,代号‘绣娘’,扮作从江南来的行商之女,在杏儿平日最常光顾的那几家胭脂铺附近区域活动。届时可以借口听到乡音倍感亲切上前攀谈,辅以一些精心准备的不起眼但投其所好的小礼物,逐步拉近关系,套取信息。待时机成熟,再看似无意地透露,有门路可以帮忙解决柳夫人目前面临的困境。”
“此事关乎全局,需万分谨慎,讲究水到渠成,绝不可贪功冒进,操之过急。”沈青崖郑重叮嘱,目光锐利,“必须确保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不能引起杏儿乃至柳氏丝毫的疑心,否则前功尽弃,还会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其中利害,定会周密安排,掌握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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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崖阁”紧锣密鼓地布局柳氏这条内线的同时,沈青崖也并未将所有希望完全寄托于此。他深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更明白面对崔元礼这等老奸巨猾的对手,必须做好多手准备。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潜行探查的良机。沈青崖换上一身毫无反光的纯黑夜行衣,以黑布蒙面,独自一人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幽灵,悄然离开了仓库。他的目标,并非强行闯入崔府,而是其外围的每一寸土地与建筑。
他如同一个极富耐心的老练猎手,凭借着在边疆军中磨砺出的超凡洞察力与那位神秘老者所授的潜行匿迹秘法,将自身气息、心跳乃至体温都收敛到极致,与周围的黑暗完美融为一体。他绕着崔府那高大且布设了防攀爬设施的青砖围墙,在相邻的狭窄街巷、高低错落的屋脊、甚至是围墙外枝叶繁茂的高大乔木之间,不断变换位置,进行远距离的、细致的观察。
他默默记下明暗护卫换岗交接的准确时间与规律,留意着夜间更大巡逻的固定路线与间隔,在心中飞速计算着从不同方向、以不同方式接近崔府可能遇到的障碍类型和所需的大致时间。他甚至通过观察崔府内厨房在不同时段排烟的浓淡、以及夜间各院落灯火分布与明暗变化,结合柳氏提供的那份简陋草图,大致推断出内院主要建筑的布局方位,尤其是崔元礼书房最有可能所在的区域——那必然是整个崔府守卫最严密、位置最核心、也最难悄无声息接近的地方。
这是一项极其枯燥、耗时且充满危险的工作,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万劫不复。但沈青崖做得一丝不苟,全神贯注。他在脑海中一点点构建、完善着崔府的立体防御地图,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被常人忽略的细微破绽。例如,西侧某段墙根因靠近一棵年久老槐树,茂盛的树冠投下的阴影在特定时辰能提供极为短暂的视觉盲区?后门专用于运送夜香污物的车辆,是否在每日凌晨天色将亮未亮、守卫最为疲惫松懈的时分,会有片刻的开启与人员进出?
这些发现或许看似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在某些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或许恰恰就能成为决定行动成败、生死一线的唯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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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阳光透过仓库顶棚的破洞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柱,韩方带来了关于柳氏那条线的最新进展。
“我们的人,‘绣娘’,已按照计划成功与杏儿搭上了线。”韩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利用精心模仿的江南乡音和几样杏儿家乡特有的、不算值钱却充满怀旧意味的小点心作为礼物,初步赢得了杏儿的一些好感和信任。据杏儿私下向‘绣娘’透露,柳氏近日心情极为焦躁不安,不仅为娘家兄弟惹上的官司及其所需的巨额打点费用烦忧不已,更因崔元礼已连续多日未曾踏入她的院落半步而深感恐慌,她非常担心自己即将彻底失宠,未来在崔府的生活将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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