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铁马冰河(1/2)

正月十八,北境。

寒风如刀,割裂着云州平原上最后的积雪。五万大晏铁骑如同黑色的潮水,在灰白色的天地间缓缓推进。马蹄声沉闷如雷,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沈青崖策马行在大军最前,他的目光越过茫茫原野,投向地平线上那道隐约的轮廓——云州城。

二十年前,这里曾是大晏北境最繁华的城池。商队络绎不绝,农田阡陌纵横,汉狄百姓混杂而居。但北狄铁骑南下后,一切都变了。城墙被加固,城门终日紧闭,城头飘扬的是北狄的金狼旗。城内的汉人要么被杀,要么为奴,要么逃亡。二十年了,整整一代人在这面异族旗帜下苟延残喘。

“报——”斥候策马奔来,在沈青崖马前勒住缰绳,“启禀大元帅,云州守军约八千人,主将乃北狄右贤王麾下大将巴图。城内粮草充足,但守军士气低落。据探子回报,巴图三日前收到右贤王急令,命他死守云州,但援军……”

斥候顿了顿,压低声音:“右贤王正在龙城与左贤王对峙,根本无兵可派。”

沈青崖点点头,神色平静:“再探。”

斥候领命而去。萧望舒策马上前,与沈青崖并辔而行:“青崖,巴图此人你了解吗?”

“了解。”沈青崖目光冷峻,“巴图,北狄名将,今年四十五岁,参加过二十年前南侵之战。此人勇猛善战,但性情暴烈,刚愎自用。当年攻破云州时,他曾下令屠城三日,城内三万汉人百姓,最后活下来的不到五千。”

萧望舒握紧缰绳,指节发白:“此等凶徒,当诛。”

“自然要诛。”沈青崖道,“但云州城墙高厚,强攻损失必大。我有一计,可破此城。”

“何计?”

沈青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望舒,火器营的火炮,最远能打多远?”

萧望舒略一思索:“新造的重型火炮,装填特制火药,最远可达三百步。但精度不佳,只能轰击城墙或固定目标。”

“三百步……”沈青崖沉吟,“够了。传令全军,在云州城南三里处扎营。火器营在营前架设火炮,我要让云州城头的守军,亲眼看着他们的城墙被轰塌。”

萧望舒眼睛一亮:“你要用火炮轰城?”

“不只是轰城。”沈青崖眼中闪过精光,“我要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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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头,巴图扶着垛口,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大晏军营,脸色阴沉如水。他是北狄宿将,身经百战,但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大晏军队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军容严整,装备精良,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营前架设的那些铁筒,是什么东西?

“将军,探子来报,那些铁筒叫‘火炮’,是大晏新造的火器。”副将低声禀报,“据说威力巨大,能轰塌城墙。”

“放屁!”巴图怒喝,“铁筒能轰塌城墙?那些汉人就会装神弄鬼!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加强戒备。汉人若敢攻城,就让他们尝尝我们北狄勇士的厉害!”

“可是将军,”副将犹豫道,“右贤王那边……”

“右贤王自有主张!”巴图打断他,“我们只要守住云州,就是大功一件。等右贤王击败左贤王,整合各部,自然会派援军来。到那时,城外的这些汉人,一个也跑不了!”

话虽如此,但巴图心中其实没底。右贤王与左贤王在龙城对峙已经一个月,双方伤亡惨重,谁也奈何不了谁。这种情况下,哪还有余力支援云州?

他望向城下的大晏军营,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大晏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并没有立刻攻城的迹象。他们只是在扎营,在架设那些铁筒,在等待。

他们在等什么?

巴图不知道,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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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军营,中军大帐。

沈青崖站在沙盘前,手指在云州城模型上轻轻一点:“明日辰时,火炮齐射,轰击南门城墙。同时,派五千骑兵在东门佯攻,吸引守军注意。等城墙出现缺口,主力立刻从南门突入。”

众将纷纷点头。这个计划简单直接,但很有效。云州守军只有八千人,又无援军,只要打开缺口,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大元帅,”一个年轻将领问道,“若巴图死守不退怎么办?”

“他不会。”沈青崖淡淡道,“巴图虽然凶残,但并非愚忠之辈。右贤王与左贤王内斗,他夹在中间,本就处境尴尬。若云州城破,他只有两条路:要么战死,要么投降。你们觉得,他会选哪条?”

众将相视而笑。答案显而易见。巴图这种屠夫,最是惜命。

“不过,”沈青崖话锋一转,“我们不能给他投降的机会。云州屠城之仇,必须用血来偿。传令下去,破城之后,巴图及其亲信将领,格杀勿论。至于普通士兵……降者不杀。”

“遵命!”

众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沈青崖和萧望舒。

“青崖,”萧望舒轻声道,“你刚才说攻心,不只是对巴图吧?”

沈青崖点头:“云州城内,除了八千北狄守军,还有数万汉人百姓。这些人被奴役二十年,心中积怨已久。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大晏没有忘记他们,王师来救他们了。”

他走到帐门前,望着云州城的方向:“火炮轰城,不只是要轰塌城墙,更是要轰垮北狄人的信心,轰醒汉人百姓的希望。当城墙倒塌的那一刻,城内的汉人会怎么做?”

萧望舒明白了:“他们会起来反抗。”

“对。”沈青崖眼中闪过寒光,“内外夹击,云州必破。而且,城破之后,这些汉人百姓会成为我们最坚定的支持者。收复失地,不仅要夺回城池,更要收服人心。”

萧望舒看着沈青崖,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个男人,既有铁血手段,又有深谋远虑。他不仅是一个将军,更是一个政治家。

“望舒,”沈青崖忽然转身,握住她的手,“明日攻城,你不要上前线。留在营中,指挥火器营。”

“可是……”

“没有可是。”沈青崖认真道,“火器营需要你指挥,而且战场危险,我不能让你涉险。”

萧望舒还想争辩,但看到沈青崖眼中的关切,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沈青崖将她拥入怀中,“等云州收复,我带你去城里走走。听说云州城西有座古寺,寺里的梅花很有名。二十年了,不知那些梅花还在不在。”

萧望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是啊,有他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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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辰时。

云州城南,五十门火炮一字排开。黑色的炮口对准城墙,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火器营的士兵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检查火药,装填炮弹,调整角度。

萧望舒站在火炮阵地后方的高台上,手持令旗。她今天穿着一身银甲,外罩红色披风,在寒风中如火焰般耀眼。她的目光扫过火炮阵地,又望向云州城墙,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角度、风向。

“禀郡主,火炮准备就绪!”火器营统领高声禀报。

萧望舒举起令旗:“目标,南门城墙——放!”

令旗挥下。

“轰!轰!轰——”

五十门火炮同时怒吼,大地震颤。黑色的炮弹划破天空,带着死亡的呼啸,砸向云州城墙。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接连响起,城墙上砖石飞溅,烟尘弥漫。第一轮齐射,城墙就被轰出数个缺口。

城头上,北狄守军惊慌失措。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一些士兵吓得丢下兵器,抱头鼠窜。

“不许退!不许退!”巴图挥刀砍翻一个逃兵,声嘶力竭地吼道,“弓箭手!放箭!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城头射出,但根本射不到三百步外的火炮阵地。

第二轮齐射开始了。

这一次,炮弹集中轰击城墙的一个点。在连续不断的轰击下,那段城墙开始摇晃,砖石簌簌掉落。

“将军!城墙要塌了!”副将惊恐地喊道。

巴图脸色惨白。他终于明白那些铁筒的威力了。照这样轰下去,用不了一个时辰,城墙就会被彻底轰塌。

“传令!调集所有兵力,死守南门!”巴图咬牙道,“就算城墙塌了,我们也要在废墟上挡住汉人!”

但军令已经传不下去了。城内的汉人百姓听到炮声,看到城墙被轰击,压抑了二十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王师来了!王师来救我们了!”

“杀北狄狗!报仇雪恨!”

“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无数汉人从家中冲出,拿着菜刀、木棍、石块,涌向南门。他们的人数远超守军,虽然武器简陋,但气势如虹。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北狄士兵试图阻挡,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南门内,一场混战爆发了。汉人百姓用血肉之躯,冲击着北狄守军的防线。他们中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二十年的屈辱和仇恨,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城外的沈青崖看到了城内的骚乱,立刻下令:“骑兵出击!从缺口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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