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边关风雪,京华暗涌(1/2)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

沈青崖勒马立在雁门关外,望着眼前苍茫的边塞景象。时隔一年,他再次回到这片土地——曾见证他崛起,也埋葬了无数同袍的北疆战场。

“将军,前面就是雁门大营了。”赵铁柱策马上前,指着远处连绵的营寨。

营寨依山而建,木栅围墙在风中发出吱呀声响。了望塔上旌旗猎猎,隐约可见哨兵的身影。但与记忆中的雁门大营相比,此刻的营寨显得分外萧条——营门守卫松懈,营内炊烟稀落,甚至能听到隐隐的抱怨声。

沈青崖眉头微皱。他在京城时已听说北疆军务废弛,但亲眼所见,还是超出了预料。

“走,进营。”

三十骑锐士营骑兵簇拥着沈青崖,向营门驰去。守门士卒见有骑兵到来,懒洋洋地上前阻拦:“站住!什么人?”

赵铁柱亮出令牌:“靖边将军沈青崖奉旨到任,速开营门!”

“沈将军?”守门士卒一愣,仔细看了看令牌,又打量沈青崖,忽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您……您真是沈将军?那个在京城扳倒韩相的沈青崖?”

“正是。”沈青崖沉声道。

守门士卒连忙跪倒:“卑职有眼无珠,请将军恕罪!开营门!快开营门!”

营门缓缓打开,沈青崖一行人策马而入。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营房破败,兵器锈蚀,士卒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几个军官模样的汉子正围在火堆旁赌钱,见有人来,也只是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哪里是边军,分明是乞丐!”赵铁柱怒道。

沈青崖心中同样怒火中烧,但面上不动声色。他径直来到中军大帐,帐前守卫见来者气势不凡,不敢阻拦。

掀开帐帘,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大帐内,一个身材肥胖的将领正搂着两个女子饮酒作乐,桌上杯盘狼藉。见到沈青崖,那将领醉眼朦胧地喝道:“什么人?敢闯本将大帐!”

“雁门关守将张猛?”沈青崖冷冷问道。

“正是本将!你谁啊?”张猛摇摇晃晃站起来,这才看清沈青崖身后跟着的锐士营骑兵,酒醒了一半,“你们……”

“本将沈青崖,奉旨接任靖边将军,统辖北疆军务。”沈青崖亮出圣旨和印信,“张将军,你好兴致啊。”

张猛脸色大变,扑通跪倒:“卑职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请将军恕罪!”

“恕罪?”沈青崖走到主位坐下,扫视帐内,“张将军,如今几月了?”

“十……十月。”

“十月,正是黑狼部最可能犯边之时。你身为雁门守将,不在城头巡视,却在此饮酒作乐。若敌军突至,你这满营士卒,拿什么抵挡?”

张猛冷汗涔涔:“将军明鉴,这些年朝廷粮饷不足,弟兄们连饭都吃不饱,兵器也多年未换,士气低落,卑职也是无奈啊……”

“粮饷不足?”沈青崖冷笑,“去年朝廷拨付北疆的军粮是八十万石,为何到了将士手中,只剩下三十万石?那五十万石去了哪里?”

张猛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沈青崖不再看他,对赵铁柱道:“传我将令:一、雁门关守将张猛,玩忽职守,即刻革职,押送京城受审;二、全营集合,本将要训话;三、派人清点营中粮草、兵器、人员,造册呈报。”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半个时辰后,雁门大营校场上,三千余名士卒稀稀拉拉地集合起来。他们大多面黄肌瘦,铠甲破旧,手中兵器锈迹斑斑。

沈青崖登上点将台,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寒风凛冽,吹动他的披风。

“弟兄们,”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叫沈青崖,是新任的靖边将军。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兵器锈了没人修,铠甲破了没人补。我还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已经三年没领到足额的军饷了。”

台下响起嗡嗡的议论声。这些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但是!”沈青崖提高声音,“这些,从今天起,都会改变!本将已从京城带来第一批粮草——五千石粮食,一千套冬衣,五百具新弩,三千把横刀。这些,是给你们的!”

台下顿时哗然!士卒们眼中燃起了希望。

“不过,”沈青崖话锋一转,“这些粮草兵器,只给愿意保家卫国的真汉子!从今日起,本将要整顿军务,重建北疆防线!愿随我沈青崖死守边关的,留下!想回家的,本将发给路费,绝不强留!”

沉默。良久,一个老卒颤巍巍举起手:“将军,您说的……可是真的?真有粮食,真有冬衣?”

“千真万确。”沈青崖指着营门外,“粮车已在路上,明日就到。”

老卒眼中含泪,跪倒在地:“将军,小的愿留下!小的在这雁门关守了二十年,爹娘死了,妻儿走了,就剩下这条命了!只要能让小的吃饱饭,拿起好刀,小的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但也有一些人犹豫不决。沈青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下令:“赵铁柱,登记名册。愿意留下的,编入新军,按日发粮,按月发饷。想走的,每人发五两银子路费,即刻离营。”

这一举措,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些原本犹豫的士卒,反而大多选择了留下——新来的将军说话算话,跟这样的将领,有盼头。

整编工作持续了三天。最终,三千士卒中,有两千五百人愿意留下,五百人选择离开。沈青崖又从锐士营中挑选骨干,担任各级军官,开始整训。

与此同时,第一批粮草物资运抵雁门关。当士卒们领到崭新的冬衣和兵器时,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么齐全的装备了。

然而,整顿军务远非易事。沈青崖很快发现,北疆军中的问题,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将军,这是各营上报的军械清册。”赵铁柱递上一叠文书,“雁门、云中、定襄三处大营,应有强弩三千具,实际只有八百具能用;应有战马五千匹,实际只剩一千二百匹;应有铁甲一万套,实际……不足三千套。”

沈青崖翻看着清册,脸色越来越沉。军械亏空如此严重,显然是被人倒卖了。

“查!”他斩钉截铁,“从张猛开始查,所有经手军械的军官,一个都不放过。还有,派人去查边境的黑市,看有没有我们的军械在出售。”

“是!”

调查很快有了结果。赵铁柱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雁门关以北五十里的“黑石谷”,有一个秘密集市,常年交易中原的粮食、铁器、兵器,甚至……军械。而主持这个集市的,是一个叫“秃鹫”的马贼头子,据说与黑狼部关系密切。

“秃鹫……”沈青崖沉吟,“明日,我亲自去黑石谷看看。”

“将军,太危险了!”赵铁柱劝阻,“黑石谷是三方不管地带,马贼、走私贩、黑狼部的探子混杂其中。您身份特殊,万一……”

“正因为身份特殊,才要去。”沈青崖道,“不亲眼看看,怎么知道我们的军械流到了哪里,又落到了谁手中?”

第二天清晨,沈青崖带着赵铁柱和十名锐士营好手,换上商贩衣服,伪装成前往黑石谷交易的商人,悄然出关。

黑石谷位于两山之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谷中有一片开阔地,此时已经聚集了数百人,热闹非凡。有中原的商人,有草原的牧民,有面目凶悍的马贼,甚至还能看到几个黑狼部武士的身影。

沈青崖等人混入人群,仔细观察。集市上交易的物品五花八门——从中原的茶叶、丝绸、瓷器,到草原的皮毛、马匹、药材。而在一些隐蔽的帐篷里,还有更特殊的“货物”。

“将军,看那边。”赵铁柱低声示意。

沈青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帐篷前,几个汉子正在搬运木箱。箱盖敞开,里面赫然是崭新的弩箭和横刀——刀柄上,还刻着军器监的印记!

果然是倒卖的军械!

沈青崖强压怒火,继续观察。很快,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左眼戴着眼罩的独眼汉子,被众人簇拥着走来。那汉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腰间挎着一把弯刀,气势凶悍。

“那就是‘秃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低声道。

沈青崖回头,看到一个樵夫打扮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摆弄几把草药。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竟是刁三!

“你怎么在这里?”沈青崖惊讶。

“将军走后,郡主让我来北疆,暗中调查军械走私的线索。”刁三低声道,“我在这黑石谷潜伏半个月了。秃鹫真名叫哈森,原是黑狼部千夫长,因违反军纪被逐出部落,就在这黑石谷做了马贼头子。但他与黑狼部仍有联系,专门为黑狼部收购中原的粮食和兵器。”

沈青崖眼神一凝:“这些军械,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大部分来自北疆各营。”刁三道,“守将们克扣军饷,倒卖军械,中饱私囊。张猛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部分……来自晋王府。”

晋王!沈青崖心中一凛。晋王虽已被幽禁,但他私藏的兵器,恐怕还有不少流落在外。

“将军小心,”刁三提醒,“秃鹫身边有几个高手,都是黑狼部派来的死士。而且,我怀疑……军营里还有他们的内应。”

正说着,秃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独眼向这边扫来。沈青崖立刻低头,假装挑选货物。

秃鹫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转身进了最大的帐篷。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赵铁柱道,“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沈青崖点头。一行人悄然离开黑石谷,返回雁门关。

回到大营,沈青崖立即召见各营将领。他坐在主位上,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本将今日去了黑石谷。”他开门见山,“在那里,看到了本该属于我军的弩箭和横刀。谁能告诉我,这些军械是怎么流到马贼手中的?”

帐中一片死寂。将领们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不说?”沈青崖冷笑,“那本将来说。雁门大营,去年上报损毁弩具两百具,实际倒卖三百具;云中大营,上报战马病亡三百匹,实际倒卖五百匹;定襄大营,上报铁甲锈蚀四百套,实际倒卖六百套。这些,本将可有说错?”

几个将领脸色惨白,噗通跪倒:“将军饶命!卑职一时糊涂,被张猛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胁迫?”沈青崖拍案而起,“张猛让你们吃空饷、倒军械,你们就照做?那若是张猛让你们开关降敌,你们是不是也照做?!”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本将给你们一个机会。”沈青崖冷声道,“三日内,将所贪军饷、所卖军械,折成银两,如数上缴。同时,供出所有参与倒卖军械的官员、商人、马贼。若有隐瞒,军法从事!”

“谢将军开恩!谢将军开恩!”将领们连连磕头。

沈青崖知道,这些人并非全都罪大恶极。北疆军务废弛多年,层层盘剥,许多中下层军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若不整顿,北疆防线形同虚设。

“赵铁柱。”

“在!”

“你带人,配合这些将领,彻查各营亏空。同时,传令各关隘:即日起,严禁任何军械物资出关,违者立斩!”

“是!”

整顿如火如荼地进行。三天后,各营上报的亏空数据触目惊心——短短三年,北疆各营倒卖的军械,足以装备一万大军!而贪污的军饷,更是高达五十万两白银!

沈青崖将调查结果写成奏章,连夜送往京城。同时,他开始着手重建北疆防线。

第一步,整编军队。他将愿意留下的两千五百士卒,编为五个营,每营五百人。锐士营的骨干担任营正、队正,开始严格的操练。

第二步,修复关隘。雁门、云中、定襄三处关隘,年久失修,多处城墙坍塌。沈青崖亲自督工,组织士卒和招募的民夫,日夜赶工修复。

第三步,储备粮草。他向朝廷紧急请求调拨冬粮,同时派人在北疆各州府采购。萧望舒在京中也全力协助,通过北靖王府的商路,源源不断地将粮草运往北疆。

工作千头万绪,沈青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但他心中清楚,时间不多了——根据刁三传回的情报,黑狼部正在集结兵马,最迟十一月底,必将大举犯边。

十月底,第一场大雪降临北疆。

沈青崖站在雁门关城头,望着关外白茫茫的雪原。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身后,新整编的士卒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

“将军,京城来信。”赵铁柱递上一封密信。

沈青崖接过,走到箭楼内,就着火光展开。信是萧望舒亲笔,字迹清秀工整:

“青崖将军如晤:京中诸事已初定。‘青崖阁’更名‘听风楼’,于京城及各大州府设暗桩三十六处,已开始运作。韩党余孽尚有活动,但不足为虑。晋王旧部有异动,已派人监视。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太子与诸皇子暗斗渐显,需早作准备。

北疆苦寒,将军保重。粮草之事已安排妥当,后续三万石将于月内送达。另,黑狼部似有异动,据探子报,其大王子呼延灼已集结五万骑兵,恐于雪停后南下。将军务必小心。

望舒在京,一切安好,唯念北疆风雪,盼将军珍重。情长纸短,望君早归。”

信末,没有落款,只画了一枝梅花——那是他们初遇时,院中盛放的那株梅。

沈青崖将信看了三遍,小心折好,贴身收藏。心中暖流涌动,驱散了北疆的严寒。

“将军,还有一事。”赵铁柱低声道,“刁三传回消息,秃鹫最近与黑狼部往来频繁。黑狼部派来一个特使,就住在黑石谷。而且……军营里可能真有内奸。”

“哦?”沈青崖眼神一凝,“有何证据?”

“这几日,我们修复关隘的进度、粮草储存的位置、各营布防的情况,似乎都被泄露了。”赵铁柱道,“刁三在黑石谷听到马贼议论,说咱们在雁门关存粮的地窖,他们一清二楚。”

沈青崖沉吟片刻:“将计就计。传令,明日将粮草‘秘密’转移至东山山谷——要做得隐秘,但留些破绽。然后,在东山山谷设伏。”

“将军是想引蛇出洞?”

“不错。”沈青崖冷笑,“既然有内奸,就让他把假消息传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吃里扒外。”

计策定下,迅速执行。第二天,沈青崖亲自带队,将一批粮草“秘密”运往东山山谷。整个过程看似隐秘,却故意让几个可疑的士卒“偶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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