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金榜题名,暗箭难防(1/2)

殿试后第三日,旨意终于颁下。

这一日清晨,礼部官员携黄榜与圣旨,在禁军护卫下抵达沈青崖所居的宅邸。与此同时,其他二十九名武进士候选的府邸外,也同样有宣旨队伍前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平二十年武科殿试已毕,诸生应试,各展其才。朕亲览策论,观其演武,甚慰。今依才评定,擢拔贤能,以充国用。兹有江南举子沈崖,文韬武略,器识宏深,殿试策论切中时弊,演武临机应变,勇冠三军,堪为表率。特钦点为一甲第一名,武状元及第,赐进士及第出身,授昭武校尉,即日赴京营左军都督府听用。钦此!”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庭院中回荡,字字清晰。

沈青崖身着崭新进士袍服,跪地接旨,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武状元,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之一,但真正听到圣旨,感受还是不同。这不仅是一个名次,更是他正式踏入大晏权力体系的通行证,也是未来所有谋划的起点。

“臣,沈崖,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黄绫圣旨,叩首行礼。

宣旨太监笑眯眯地将他扶起:“沈状元,恭喜恭喜!陛下对您可是青眼有加啊。这昭武校尉虽是从六品武职,但在京营左军都督府听用,那可是实权位置,前途无量。咱家这儿,还有陛下额外赏赐的御酒一坛、锦缎十匹、黄金百两,请状元公一并收下。”

“多谢公公。”沈青崖示意老钟接过赏赐,同时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悄然塞入宣旨太监手中,“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些许茶资,不成敬意。”

太监熟练地掂了掂,笑容更盛:“沈状元客气了。咱家还要去别处宣旨,就不多打扰了。对了,”他压低声音,“韩相爷让咱家带句话:恭喜沈状元,望好自为之,莫负圣恩。”

沈青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相爷挂怀,请公公代为转达沈某的感激之情。”

送走宣旨队伍,宅邸内外已是一片欢腾。老钟带着仆役们张罗着悬挂红绸、燃放鞭炮,左邻右舍闻讯也纷纷前来道贺。沈青崖这个“江南富商”一举夺得武状元,在这片坊间已是传奇。

萧望舒站在廊下,看着被众人簇拥、从容应对各方祝贺的沈青崖,清冷的容颜上也漾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状元”背后,是多少隐忍、谋划和生死一线的搏杀。

好容易应付完一波波贺客,沈青崖回到内院书房,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才渐渐敛去。

“昭武校尉,京营左军都督府……”他展开圣旨又看了一遍,手指在“左军都督府”几个字上轻轻划过,“陛下这个安排,有意思。”

萧望舒为他斟了杯茶,轻声问:“左军都督府……有何特别?”

“京营分为五军,左、右、中、前、后,各设都督府。其中,左军都督府掌京城东面及通州一带防务,位置紧要,历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沈青崖缓缓道,“现任左军都督是英国公张维,他是勋贵中的中立派,与韩貂寺、薛重都保持距离,只忠心陛下。让我去他麾下,既能让我接触实务,又不至于立刻卷入核心争斗。陛下……这是在观察。”

“那韩貂寺让太监带话,是何意?”

“既是示好,也是警告。”沈青崖冷笑,“‘好自为之,莫负圣恩’,言下之意,是让我别忘了这功名是谁给的,该走哪条路。不过,他此刻应该更想看我如何与薛重互动。”

正说着,老钟又来禀报:“公子,兵部送来公文,让您三日后至左军都督府报到。另外,皇城司薛指挥使派人送来贺礼。”

沈青崖与萧望舒对视一眼。薛重的反应,比预想的还要快。

薛重送来的贺礼并不张扬,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以及一柄装饰古朴的短剑。短剑出鞘半寸,寒光凛冽,剑身靠近护手处,刻着一个极小的“薛”字。

“礼不重,意却深。”沈青崖拿起短剑,仔细端详,“文房四宝,是提醒我莫忘韬略;这柄短剑……”他看向萧望舒,“是告诉我,他已将我视为可‘执剑’之人。”

“你要去见他吗?”萧望舒问。

“现在还不行。”沈青崖将短剑归鞘,“刚中状元就去皇城司,太过扎眼。等赴任之后,寻个合适时机再说。”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在左军都督府站稳脚跟,同时,‘青崖阁’的建设必须加速。灰鸽!”

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公子。”

“传令下去,第一,加派人手渗透京营,尤其是左军都督府各级军官,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掌握其内部派系、人事关系。第二,重点盯紧与韩貂寺、薛重有关联的将领。第三,北疆和河西的情报收集不能放松,特别是冯仑那边的动向。第四,周文渊及其背后的关系网,继续深挖。”

“是!”灰鸽领命,又如影子般消失。

萧望舒看着沈青崖有条不紊地布置,心中既感踏实,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眼前的男子,正在一步步远离那个需要她庇护的“沈公子”,变得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统帅。这是她所期望的,却也意味着,他能留在她身边、需要她帮助的时刻,会越来越少。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沈青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声音柔和了些:“望舒,京营水深,我初来乍到,许多事还需你帮我参详。而且,”他顿了顿,“‘沈崖’这个身份,终归是假的。将来若有大变,许多明面上的事,还需你这‘北靖王府大小姐’的身份来周旋。”

萧望舒抬眸看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映出他的身影:“我明白。你放心去做,后方有我。”

简单一句话,却重逾千斤。

三日后,沈青崖前往京营左军都督府报到。

左军都督府位于京城东郊大营,占地广阔,旌旗招展,营垒森严。沈青崖持兵部文书和身份牙牌,经过数道严密盘查,才得以进入。

都督府正堂,英国公张维端坐主位。他年约五旬,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部络腮胡修剪得整齐,身着麒麟补子公服,不怒自威。左右两侧,坐着都督府的一众将领、参军,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走进堂内的沈青崖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一个商贾出身的武状元,空降而来,对许多凭军功一步步爬上来的将领而言,无疑是一种冒犯。

“末将沈崖,拜见都督大人!”沈青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姿态标准,声音清朗。

张维打量着他,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起来吧。沈状元,你的名声,本督也听说了。陛下钦点的武状元,想必有过人之处。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转厉,“这里是军营,讲的是真刀真枪的功夫,是令行禁止的纪律,是生死与共的情义!那些吟诗作对、投机取巧的玩意儿,在这里行不通!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沈青崖起身,挺直脊背,目光坦然与张维对视,“军营之中,实力为尊。末将既来此,自当恪守军规,凭本事立足。”

“好!”张维点了点头,脸色稍霁,“你初来乍到,昭武校尉之职,按例该领一营兵马。但京营编制紧凑,各营主官暂无空缺。这样吧,你先在都督府担任参军,熟悉军务,同时暂领亲兵营一队,五十人。待有合适位置,再行调整。可有异议?”

参军是文职,并无实际兵权;亲兵营一队队长,也只是低级军官。这安排明显是冷处理,既给了状元面子,又不让他立刻掌握实权。

堂上不少将领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沈青崖面色不变,拱手道:“末将领命!多谢都督安排。”

张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干脆。“既如此,王参军,你带沈参军去熟悉一下都督府各司,再安排住处。沈参军,给你三日时间熟悉,三日后,随本督查营。”

“是!”

一位中年文官应声出列,引着沈青崖退出正堂。

接下来的三日,沈青崖在王参军的带领下,熟悉了都督府的架构、人员、日常运作。他态度谦和,勤学好问,很快便将基本情况摸清。

左军都督府下设经历司、断事司、功勋司等机构,辖五个大营,约两万五千兵马。高层将领中,副都督两人,一位是勋贵子弟,一位是行伍出身;参将、游击、都司等中级军官派系复杂,有英国公的亲信,也有与朝中各方势力有瓜葛的。底层士卒则多来自京畿及周边,训练有素,但久未经战阵,战力存疑。

沈青崖被分配的“亲兵营一队”,名义上隶属都督亲卫,实际上多是关系户或不得志的老兵油子,训练松懈,纪律涣散。队长名叫刘彪,是个满脸横肉、眼神油滑的汉子,对沈青崖这个空降的“状元老爷”表面恭敬,实则阳奉阴违。

沈青崖看在眼里,并不说破。他每日按时点卯,处理文书,闲暇时便在营中走动,观察地形、营防、训练情况,与底层士卒攀谈,了解他们的想法和困难。他出手阔绰,常请士兵喝酒,又因武状元的名头,很快便在士卒中积累了不错的人缘。

第三日晚,沈青崖正在自己那间简陋的参军值房内翻阅兵册,灰鸽悄然出现。

“公子,查清楚了。亲兵营刘彪,是副都督陈继祖小妾的远房表弟。陈继祖与司礼监曹谨有旧,曾收受过韩貂寺一系的贿赂。刘彪手下那几个刺头,也都与陈继祖有些瓜葛。”

沈青崖点了点头,不出所料。

“另外,”灰鸽继续道,“我们的人发现,左军都督府的军械库管理有漏洞,尤其是一批新到的制式弓弩,账目与实际库存对不上,差额不小。看守军械库的库大使,是陈继祖的人。”

“军械?”沈青崖眼中寒光一闪,“可有流向线索?”

“正在查,似乎与京城地下的一些黑市有关联,但尚未摸清最终去向。”

“继续查,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还有一事,河西冯仑那边有密信传来,通过北靖王府的渠道。”灰鸽递上一枚蜡丸。

沈青崖捏碎蜡丸,取出内里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内患未清,粮械短缺,盼援。冯。”

他眉头微蹙。冯仑这是在向他求援?还是暗示朝廷中的阻挠力量仍在作祟?粮械短缺……难道与左军都督府军械库的漏洞有关?

将纸条烧掉,沈青崖沉吟片刻:“给冯仑回信:已知,相机行事。提醒他注意内部,尤其是粮草军械流转环节。”

“是。”

灰鸽离去后,沈青崖走到窗边,望着营中点点灯火。这左军都督府,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军械漏洞、派系倾轧、与朝中势力的勾连……这里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而他这个新来的“沈参军”,无疑已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或者……可以利用的棋子。

次日,英国公张维率众查营。

沈青崖随行在参军队列中。张维治军严谨,巡查细致,从营房卫生、器械保养到士卒操练,一一过问,发现问题便当场斥责,雷厉风行。

当巡查到亲兵营时,正赶上刘彪这一队在操练。只见队伍松散,动作懒散,号令不齐,与其他营队的肃整形成鲜明对比。

张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刘彪!这就是你带的兵?!”

刘彪吓得跪倒在地:“都督息怒!是……是卑职管教不严!只是……只是近日营中多有琐事,操练有所松懈……”

“琐事?”张维冷哼,“什么琐事比操练更重要?我看是你懈怠!”

这时,副都督陈继祖在一旁开口道:“都督,亲兵营近来确实承担了不少都督府的杂役,刘彪也是分身乏术。何况,沈参军新来,刘队长或许还要分心照应,有所疏忽也情有可原。”

这话看似为刘彪开脱,实则将矛头隐隐引向了沈青崖——是因为要“照应”你这位状元参军,才耽误了操练。

众将领的目光纷纷看向沈青崖。

张维也看向他:“沈参军,你怎么说?”

沈青崖出列,拱手道:“回都督,末将蒙都督信任,暂领此队,自当尽力。刘队长近日确对末将多有照顾,但末将以为,军中无小事,操练乃士卒本分,岂能因照顾同僚而荒废?若因此导致军纪涣散,是末将之过,愿与刘队长同受责罚!”

他这话既撇清了“被照顾”导致耽误操练的嫌疑,又主动揽责,姿态磊落。

张维脸色稍缓:“你倒是敢担当。不过,错在刘彪疏于管教,与你无关。刘彪,罚饷三月,杖二十!这一队即刻起,由沈参军亲自督导操练!半月后本督再来查验,若还是这般模样,你这个队长就别当了!”

“是!多谢都督!多谢沈参军!”刘彪磕头如捣蒜,看向沈青崖的目光却闪过一丝怨毒。

陈继祖眼中也掠过一丝阴霾,但未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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