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夜织网,青崖初立(1/2)
积善坊的民宅内,灯火早熄,唯有清冷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碎影。沈青崖盘膝坐在冰冷的榻上,内力如涓涓细流,在经脉中缓缓运转,滋养着受损的肌体,压制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隐痛。白日英国公府内的雷霆手段,看似举重若轻,实则耗费了他大量心神与内力,更牵动了旧伤。但他不能停歇,危机如影随形,他必须尽快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脑海中,父亲那本已化为齑粉的记录内容反复浮现——“此线通天乎?”“北靖……其心难测?”“国库蛀空,边陲浴血,皆为人欲!!!”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仇敌的面目愈发模糊,却也愈发庞大可怖。而萧望舒……那个清冷如月、却同样身陷囹圄的女子,她背后的北靖王府,在这盘棋局中,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还有那枚冰冷的“影”字令牌,以及“影七”传来的诡异信息——“影子”求见,“莲台”之警,京城将有大变。
千头万绪,纷乱如麻,却都在他冰冷的心境中被逐一梳理。他需要信息,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一张属于自己的网,在这黑暗的京城中捕捉一切有用的讯息,才能在这必死的棋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青崖阁……”他再次于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不能再等了。
他悄然下榻,并未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从行囊中取出几样看似寻常的物件:一小截特制的炭笔,几张韧性极佳、遇水不化的薄纸,还有几枚样式古朴、却内藏玄机的铜钱。这些都是他流亡边疆时,从那位神秘老者处学得,并一直随身携带的保命之物。
他伏案疾书,炭笔在薄纸上留下清晰却不易辨认的独特符号。这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而是他自己结合老者所授与军中密语改良的一套密码。他写了三封简短的指令。
第一封,是给可能尚在京城外围、或能以特殊方式联系上的,极少数可信的沈家旧部暗桩。指令内容:化整为零,潜入京城,以特定方式标记联络点,静候下一步指令。重点排查与当年军械、粮秣异常调拨相关的线索,以及……监视北靖王府在京城的非公开动向。
第二封,是动用老者留下的一个极其隐秘的江湖渠道。指令内容:高价收购一切与朝堂重臣、边境贸易、皇城司内部人事变动相关的消息,无论巨细。同时,留意一个纹有“燃烧莲花”图案的令牌或组织的相关信息。
第三封,则是针对他自己接下来行动的安排。他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用于加快伤势恢复和配制某些……防身之物。还需要一些不起眼,但足够安全的地点,作为临时藏身和会面之所。
写完指令,他用特殊手法将薄纸折叠、密封,嵌入那几枚特制铜钱的夹层之中。这些铜钱,从外表看与普通制钱无异,即使被搜查,也难以发现其中奥秘。
做完这一切,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沈青崖如同夜枭般无声无息地翻出窗户,融入沉沉的夜色。积善坊地形复杂,巷道纵横,他如同回到水中的游鱼,在阴影中快速穿行。他选择了三个相距甚远,且人流量巨大的地方:一个彻夜营业的偏僻赌坊后门石缝,一个早市开始的菜场特定摊位底下,以及一座香火不算旺盛的寺庙功德箱角落,将三枚“铜钱”分别置于预定位置。
这是他与外界建立联系的第一次尝试,风险极高,但他不得不为。投放完毕,他并未立刻返回,而是如同幽灵般在城西区域游弋,熟悉着每一条巷道,每一处可能的藏身之所,在心中默默勾勒着属于他的“地图”。
直到天色微熹,他才带着一身露水与寒意,悄无声息地回到民宅厢房,仿佛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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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皇城司在英国公府吃了哑巴亏,自然不会声张,但搜捕的力度明显加大。街面上便衣暗探的数量增多,对城西、城南等鱼龙混杂区域的盘查也严厉了许多。悦来客栈果然被暗中监控,甚至有几处北靖王府明面上的产业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关照”。
积善坊的这处民宅,暂时成了风暴眼中一个不起眼的平静点。
萧望舒足不出户,通过老钟等人带来的消息,密切关注着外界动向。弹劾北靖王的奏章并未停歇,反而有更多官员卷入,言辞愈发激烈。更让她忧心的是,北疆传来密报,边境几个部落近期异动频繁,小规模摩擦不断,父王压力倍增,朝廷的粮草军饷却以各种理由拖延拨付。
她深知,这是朝中有人刻意施压,想迫使北靖王府屈服,或者……寻找借口发难。
她与沈青崖的交流并不多,大多是在用膳时的寥寥数语,交换一些必要的信息和看法。但一种无形的默契,已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他们都清楚,对方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以有限度信赖的盟友。
沈青崖大多时间待在房中运功疗伤,或是推演局势。他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气息日渐沉凝。偶尔,他会向老钟询问一些京城三教九流的情况,特别是关于西市那处“鬼宅”的传闻。
老钟虽疑惑,还是尽己所知告知:那鬼宅原是前朝一勋贵府邸,后来家族获罪,满门抄斩,宅子就此荒废,时常闹出灵异传闻,寻常百姓避之不及,久而久之便成了地痞流氓、亡命之徒偶尔栖身的所在,连官府都懒得去管。
“鬼宅”……倒是个适合秘密会面的地方。沈青崖心中暗忖。
第二日傍晚,沈青崖收到了一丝微弱的回音——他在早市摊位下放置的那枚铜钱不见了,原位留下了一个极淡的、用泥土划出的箭头标记。这是他与那名江湖渠道联系人约定的确认信号。虽然只是初步接触,却意味着他撒出去的网,已经开始有了第一丝微弱的颤动。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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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子时将近。
夜色浓稠如墨,月被乌云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星光挣扎着透出。西市早已宵禁,一片死寂,唯有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沈青崖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逼近了那座传说中的鬼宅。宅院占地颇广,但院墙倾颓,门扉腐烂,院内荒草齐腰,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宅院后方,选择了一处坍塌的院墙缺口,如同狸猫般滑入。落地无声,他立刻隐入一丛茂密的荒草之后,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扫过整个前院和主体建筑的轮廓。
他在等待,也在观察。观察是否有埋伏,观察地形,观察任何不自然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正刻将至。
忽然,主宅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瓦砾被碰落的声响。
沈青崖眼神一凝,并未立刻行动。他耐心地又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确认周围再无其他异动,才如同鬼魅般,沿着阴影,悄无声息地向主宅潜去。
他并未从大门进入,而是绕到侧面,找到一扇破损的窗户,身形一缩,便钻了进去。
宅内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沈青崖适应了片刻黑暗,凭借过人的目力,勉强能看清这是一个废弃的大厅,家具早已腐朽不堪,地上散落着碎瓦断木。
“嗤——”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在大厅角落响起。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如同豆粒般的火光亮起,照亮了一只苍老、布满皱纹的手,以及手心中托着的一半锈迹斑斑的铜钱。
火光映照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一个倒扣的破木箱上,穿着宽大的、打着补丁的黑色布袍,头脸都隐藏在连帽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
“江湖风雨急,”一个苍老、沙哑,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响起,“何处觅青崖?”
这是接头的暗语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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