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残响中的坐标与上行之风（1/2）

闪烁的暗红色屏幕光芒，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在狭窄管道凹槽的尘埃中明灭不定。循环播放的失真影像和破碎语音，伴随着顽固的“沙沙”噪音，构成了一个诡异的时间切片，将一段被遗忘的灾难切片，硬生生塞进了沈岩和林婉疲惫不堪的认知中。

“……b6主控区……渗透……黄昏协议……撤离……坐标gamma-7……”

每一个词汇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两人本已波澜起伏的心湖。

“b6也出事了？‘渗透’……和b7的‘低语’有关吗？”林婉趴在沈岩身边，压低声音，目光紧盯着那不断跳回开头的影像。她的左手隔着包扎，传来隐隐的悸动，但这次并非对污染的直接共鸣，而是一种对**高强度规则扰动残留**的模糊感应——这台设备，以及它记录的通讯，似乎都曾暴露在某种剧烈的、非自然的规则环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沈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快速扫过这台老旧的便携式设备。它半嵌在管壁内，外壳是耐腐蚀的合金，但边缘已布满锈迹和划痕。屏幕的一角有细微的裂纹。连接着破损线缆的接口处，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蓝光，显示着它那苟延残喘的能源供应。

“设备本身可能是个线索，记录也不止这一段。”沈岩声音低沉，忍着左肩的抽痛，开始尝试与设备交互。控制面板上的按钮大多失灵或粘连，只有几个物理旋钮还能勉强转动。他试着调整频道、回放速度，但除了让噪音更大或影像更加扭曲，没有新的发现。

他的目光落在设备侧面一个**带有物理保护盖的数据导出接口**上。接口规格与“齿轮遗民”的通用标准不同，更精密，也带有磨损的守望者徽记变体图案。

“需要专用线缆，或者……权限。”沈岩皱眉。他们手头没有匹配的线缆，凯文·李斯的工程铭牌或许有一定关联权限，但能否读取这种可能属于高级别或跨部门通讯的记录，还是未知数。

林婉的注意力则被屏幕上那不断重复的、背景中隐约可见的“观察窗”和窗外的“流动暗红色光芒”吸引。那光芒……给她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并非直接的“低语”污染，却与她在能量核心、共鸣锚点处感受到的某些规则“底色”有微妙相似。

“窗外……是能量流？还是某种……大规模规则现象？”她喃喃道，“如果这是b6主控区的景象，那么那里的‘渗透’，可能不仅仅是物理或生物的入侵，更可能是规则层面的……侵蚀或覆盖。”

这个推测让两人心头更加沉重。b7的灾难已经足够恐怖，如果b6也经历了类似甚至更高级别的规则灾难，那么整个镜廊上层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所谓的“黄昏协议”和撤离，或许意味着相当一部分区域已经失守或被迫放弃。

“gamma-7……”沈岩重复着这个坐标，“通讯里提到‘所有非核心’前往这个坐标。这可能是一个预设的紧急集合点、避难所，或者撤离中转站。如果它还存在，或许能找到补给、信息，甚至……其他幸存者？”

希望虽然渺茫，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明确的、可能指向“生路”的方向。总比在黑暗的管道和无尽的镜廊废墟中盲目乱闯要好。

“地图。”沈岩示意林婉拿出从泽农那里获得的那张更详细的防水地图。林婉小心地展开地图，借着设备屏幕的微光查看。

地图主要覆盖b7的β、γ层，对b6只有边缘区域的零星标注和指向箭头。他们仔细搜寻，并没有直接找到“gamma-7”的标记。但是，在代表b6区域的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块旁，地图边缘手写注释着一行小字（字迹与泽农的不同，更工整）：“**据旧档案，b6层东北象限存在‘黄昏协议’预设集结点，编号体系可能为‘gamma’序列，具体坐标不详，需查询主控中心或战时通讯记录。**”

东北象限！这与他们通过通风管道上行的大方向基本一致！gamma-7很可能就在b6层的东北区域！

“至少有了大致方向。”沈岩将地图小心折好收起，“这台设备……或许还有榨取的价值。”他再次尝试，用凯文·李斯的金属铭牌边缘，轻轻刮擦数据导出接口旁的徽记图案，同时尝试按压接口旁一个不起眼的复位按钮。

“滴……”设备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生锈的电子提示音。屏幕上的循环影像忽然定格，然后跳出了一个**极其简洁的、带有密码输入框的文本界面**，顶端显示：“**紧急日志备份访问 - 需要二级以上工程或安全权限**”。

权限验证！而且似乎因为铭牌的关联性和复位操作，触发了一个隐藏的备份访问接口！

沈岩尝试将铭牌贴近接口旁的感应区（如果有的话）。铭牌纹路微微发热，屏幕上的密码框闪烁了一下，变成了：“**权限验证中……关联权限：b7-β-01首席工程师（状态：失踪\/推定死亡）。权限等级：二级工程（受限）。允许访问基础日志摘要及非加密坐标数据。**”

成功了！虽然只是受限访问，但可能获得比循环片段更多的信息！

屏幕刷新，出现了一个简单的目录列表：

- **最后通讯记录摘要 (1条)**

- **环境传感器最后读数 (已损坏)**

- **预设紧急坐标列表 (部分)**

- **设备自检日志 (终止于███年前)**

沈岩首先点开“最后通讯记录摘要”。内容比循环播放的影像稍微完整一些，补全了部分被噪音掩盖的词语：

“**重复，这里是b6主控区副指挥奥列格。主隔离屏障在‘渗透’压力下出现结构性衰竭，第七至第九扇区确认失守。‘黄昏协议’已由中央系统自动触发。所有非核心战斗及技术人员，按预定方案，立即前往预设集结点gamma-7。重复，gamma-7。核心防御将尝试固守主控核心并启动最终净化程序……愿齿轮永转……（记录中断于高强度规则干扰）**”

“渗透压力”、“结构性衰竭”、“最终净化程序”……这些词汇描绘出一幅更加严峻的图景：b6的防御是系统性的、有组织的，但最终似乎还是被某种强大的、规则层面的“渗透”力量突破了。而且，核心区域可能启动了某种类似自毁或同归于尽的“净化”程序。

那么，现在的b6，是已经“净化”后的废墟，还是仍有残留的战场？gamma-7的撤离者们，是成功转移了，还是覆灭在半路？

沈岩接着点开“预设紧急坐标列表”。列表很长，但大部分条目后面都标注着“**状态未知**”或“**信号丢失**”。只有寥寥几个坐标后面有简短的备注，而且都是诸如“**已确认废弃**”、“**遭到污染**”之类的消极信息。

直到他们找到编号“**gamma-7**”的条目。

后面的备注是：“**最后信标信号接收于███年前。信号微弱但持续，特征符合预设避难所基础维生系统运行模式。坐标指向：b6层，东北象限，旧仓储与轻工业复合体深层，掩体代号‘遗民庇护所’。**”

**有信号！微弱但持续！** 而且指向一个具体的掩体——“遗民庇护所”！这很可能是“黄昏协议”预设的、具备长期维生能力的避难所！

这是他们迄今为止，得到的最明确、也最富希望的信息！

“庇护所……还有信号……”林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更深的警惕，“但那是███年前……现在还在运行吗？里面……会有什么？”

也许是空无一人的自动化设施，也许是早已变成坟墓，也许是……被别的东西占据的巢穴。但无论如何，这是他们必须去查看的目标。

沈岩将gamma-7的具体坐标数值牢记于心，并与地图上的东北象限进行粗略比对，大致确定了方位和可能的前进路线。

他尝试访问其他条目，但设备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配合”的力气，屏幕闪烁几下，暗红色的光芒彻底熄灭，无论怎么操作都无法再次点亮。那根破损的线缆末端，最后一点微弱的蓝光也消失了。这台时光胶囊般的设备，在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将关键坐标传递给后来者之后，终于彻底“死亡”，融入了管道永恒的黑暗与尘埃。

两人沉默了片刻，向这个无名的记录者（无论是奥列格副指挥，还是留下设备的人）默默致意。然后，沈岩小心地将设备从凹槽中完全取出（它已经轻若无物，内部组件恐怕早已损坏殆尽），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任何其他可用的部件或存储介质后，将其轻轻放回原处。

“走吧，去gamma-7。”沈岩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决断，“按照地图和坐标，我们继续沿着主通风管道上行，应该能到达b6层的某个接入点，然后想办法进入东北象限区域。”

他们退出狭窄的分支管道，回到主通风管道的检修梯上。离开前，沈岩用工具刀在通风口格栅附近不起眼的位置，刻下了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和“γ-7”的标记（用了“gamma”的缩写），以防万一。

重新开始攀爬。有了明确的目标，疲惫和伤痛似乎被暂时压制下去了一些。管道内的气流似乎变得稍微强劲了一些，带着更加明显的、**干燥的、仿佛经过大型过滤系统的“洁净”尘埃气味**，与b7那种混合着腐败和污染的气息截然不同。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可能意味着他们正在接近一个相对完整、或许还保留着部分基础环境控制系统的上层区域。

攀爬变得更加艰难，倾斜角度似乎增大了，检修梯的锈蚀也更加严重，有些横杆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沈岩不得不放慢速度，确保每一步都踏实。林婉跟在他后面，右手紧紧抓住梯子，左臂无力地牵拉着，全靠右臂和双腿的力量。她必须更加集中精神，才能对抗左手印记持续传来的冰冷异样感和攀爬的体力消耗。

周围的黑暗似乎没有那么纯粹了。极远处，管道斜上方的尽头，隐约有**极其微弱的、稳定的灰白色光芒**渗透下来，那不是应急灯的绿光或冷光，更像是某种**自然光经过多次漫反射后形成的、缺乏生气的环境光**。同时，那种低沉的、属于大型设施基础运行的**嗡鸣声**也越来越清晰。

他们正在接近b6层。

又向上攀爬了大约半小时（估算），前方出现了变化。主通风管道在这里变得异常宽阔，直径超过了五米，形成了一个类似“汇流腔”的空间。腔体周围连接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管道出口，有些黑黢黢，有些则有气流涌出或吸入。腔体的顶部，是一个**巨大的、由多层金属网格和过滤网构成的穹顶结构**，灰白色的光芒正是从过滤网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的，虽然依旧昏暗，但足以让他们看清周围环境的轮廓。

而在腔体一侧的金属墙壁上，有一个**带有明显手动阀门的圆形气密舱门**，门上蚀刻着b6的区域标识和“**维护通道接入点 - 7号**”的字样。

终于到了b6的接入点！

沈岩和林婉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气密舱门前。阀门看起来比下面γ-Ω出口的那个要新一些，锈蚀程度也轻一些。沈岩尝试转动，阻力不小，但在他和林婉合力之下（林婉用右手和身体帮忙），阀门最终还是被缓缓旋开。

“嗤——”熟悉的气压平衡声。舱门向内开启。

门后是一条**短而直的、照明相对完好的金属廊道**，宽约两米，高约三米。墙壁是光滑的银灰色合金，地面干净，几乎没有积尘。头顶的照明灯带虽然亮度不高，但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冷光。廊道向前延伸约二十米，尽头是另一扇标准的滑动门，门上方的指示灯是**柔和的绿色**，显示着“**通行允许**”。

这里的景象，与b7的破败、锈蚀、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一下子从废弃多年的地狱边缘，踏入了某个虽然冷清、但至少还在最低限度维护着的设施内部。

然而，这种“正常”和“洁净”，在经历了b7的种种恐怖之后，反而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潜藏的危险预感**。太安静了，太“干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他们没有立刻踏入，沈岩先探头进去，仔细倾听、观察。廊道内空气清新，带着循环系统特有的、略带臭氧的味道，温度恒定凉爽。没有任何异常的声响或动静。

“进去，小心。”沈岩低声道，率先侧身进入廊道，身体紧贴墙壁，快速移动到廊道中段，枪口（虽然弹药几乎耗尽）指向尽头那扇滑动门。林婉紧随其后。

廊道内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他们顺利来到滑动门前。门旁有一个简单的触控面板，显示着“**b6层 - 次级维护区 - 7号通道**”。沈岩尝试按下面板上的开门按钮。

“唰——”滑动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