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无名指收藏家(四)(2/2)

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击毙疯狂凶手、救出人质(尽管另一人死亡)是铁一般的功绩。

他知道,我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指证他。赵峰的话是疯子的攀咬,那本日记的来历他可以有一万种解释。

他甚至“体贴”地考虑到了我的“情绪”和“声誉”。

完美的脱身。

冰冷的绝望,像仓库里那福尔马林的溶液,一点点淹没了我。

几天后,市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刘铮作为侦破“无名指连环杀人案”的头号功臣,站在了闪光灯下。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徽记熠熠生辉。他神情肃穆,语气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悲痛,向媒体和公众汇报了案件如何历经艰难最终告破,如何与丧心病狂的凶手展开殊死搏斗并在最后关头击毙对方、成功解救一名人质(遗憾另一名人质不幸遇难)。

他提到了幕后辛勤付出的所有同事,甚至“遗憾”地提到了我因“过度劳累和目睹战友牺牲(指赵峰?还是李老师?)”而正在接受心理治疗,暂时无法参加工作。

台下掌声雷动。记者们的镜头疯狂闪烁。

我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电视屏幕上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林薇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受了极大的惊吓和创伤,身体也极为虚弱,需要长期休养。我去看过她一次,她看到我,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更深的东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者沉默。

我被正式停职,接受内部审查。理由是“在案件调查过程中可能存在行为失当”,以及“需要评估其心理状态是否适合继续担任现职”。审查组的人态度客气而疏离,问的问题却都围绕着我和赵峰可能存在的“过往纠葛”,以及我为何“擅自脱离监控前往仓库”。

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刘铮的影子。他在一步步地、不动声色地巩固他的胜利,将我彻底钉死在“情绪不稳定”、“有嫌疑”的十字架上。

外面关于案件的报道铺天盖地,大多是对警方的赞扬和对凶手的谴责。偶尔有一些小报会提及凶手死前关于“警号”的诡异嘶吼和案件中存在的一些“未解之谜”,但很快就被更大的主流声浪所淹没。

刘铮被授予了个人二等功。他来看过我一次,以“老战友”的身份。

他提着一袋水果,放在桌上,看着坐在窗前沉默的我,叹了口气。

“陆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真诚的劝慰,“赵峰那种疯子的话,怎么能信?好好休息,等风头过了,我想办法帮你调个清闲点的岗位。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语气稍稍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有些东西,深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林薇。她刚经历这些,需要安稳。你说呢?”

他在用林薇威胁我。第二次。

我依旧沉默。

他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转身走了。

听到关门声,我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将城市染成一片血色。

日子总要过?

不。

刘铮忘了,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赵峰死了,李老师死了,那七个无辜的人也死了。

但还有一个人。

那个最初的人。

赵燕。

如果她的死真的另有冤情,如果那本日记真的存在……

如果刘铮才是这一切悲剧的真正起点……

那么,这场游戏就还没有结束。

他以为他赢了,他以为他可以穿着荣誉的警服,永远隐藏在那光鲜的表皮之下。

但他忘了,被逼到绝境的,不止是他。

还有我。

我拿起桌上那份关于赵燕旧案的、被我反复摩挲得边缘起卷的零星资料复印件。

目光落在死亡报告上那几个冰冷的字眼——“高坠致死,排除他杀”。

排除他杀?

真的吗?

我的手指,缓缓抚过那份发黄的旧日报纸上一则小小的讣告,那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少女照片,笑容羞涩。

赵燕。

我会找到答案。

即使用尽余生,即使用尽一切手段。

xc。

这串数字,不再是凶手的死亡标记。

它是我的警号。

也是我的誓言。

我拿起笔,在空白纸页上,缓缓写下第一个名字。

刘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