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尘封的真相(六)(2/2)

苏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没有回答。

李震拿起装有项链的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看着:“这枚羽毛项链,做工真的很别致,边缘这种粗粝的、仿佛真实羽毛纤维的感觉,是刻意做出来的效果吗?”

“手工锻造,难免如此。”苏晴淡淡回应。

“是吗?”李震放下证物袋,目光重新锐利起来,“但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在超高倍显微镜下,在这枚项链的羽毛缝隙里,发现了一些非常、非常微小的颗粒。经过成分分析,这些颗粒含有一种特殊的植物蜡质和几种独特的生物碱。”

苏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李震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成分,与你工作室里那几株你最珍视的、名为‘夜影兰’的植物叶片上的蜡质层成分,完全一致。而这种‘夜影兰’,根据我们的植物学家顾问确认,其花粉具有微毒性,且极易附着,尤其是在夜间开花时,花粉散逸量会增大。”

他停顿了一下,让信息充分沉淀。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死者林悦的鼻腔深处,以及她指甲缝里那些不属于她的皮屑组织周围,也检测到了微量但成分完全一致的‘夜影兰’花粉!”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小张屏住了呼吸,连记录都忘了。

苏晴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地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精心构筑的堡垒被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击穿时的震惊和苍白。她千算万算,处理掉了所有明显的证据,却忽略了那无处不在、微小到极致的花粉。

“这……这能说明什么?”苏晴的声音依旧试图保持平稳,但一丝微弱的颤抖泄露了她的内心,“我的工作室里有这种花,花粉飘到项链上,很正常。林悦以前也去过我的工作室,她身上可能早就沾染了。”

“不,不正常。”李震斩钉截铁地否定,“我们对你的工作室进行了密闭粉尘采集分析,‘夜影兰’的花粉在工作室空气和常见物体表面的分布浓度很低。而项链缝隙和林悦鼻腔、指甲缝里的花粉浓度,远高于环境背景值,这属于近期、近距离、大量接触才会形成的附着特征!”

他身体前倾,施加着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压力:“唯一的解释就是,案发当晚,你佩戴着这条项链,近距离接触了盛开的‘夜影兰’,大量的花粉嵌入了项链的缝隙。然后,你在与林悦搏斗的过程中,这条项链近距离接触了她的面部和被她抓伤的部位,花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就是铁证!证明这条项链在案发当晚不仅在你身上,更出现在了犯罪现场,并且参与了搏斗过程!”

苏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在桌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泛白。她赖以生存的不在场证明,在这微小却无比坚实的花粉证据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李震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发出了最后一击:“还有,你以为我们找不到凶器吗?我们搜查了你长期租赁的那辆电动车,在电池仓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用特殊试剂检测到了微量的血迹反应,经过dna比对,与林悦完全吻合!你是在用电动车运输凶器的途中,不小心沾染上的吧?虽然你事后进行了清洗,但有些痕迹,是洗不掉的!”

“别再说了!”

苏晴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低吼。她一直维持的冷静外壳彻底碎裂,眼中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释然。

她死死地盯着李震,胸口剧烈起伏,良久,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怆。

“没错……是我做的。”

她终于承认了。

“我策划了很久……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苏晴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假装愧疚,看着她享受着偷来的一切,我就告诉自己,必须让她付出代价,最惨痛的代价。”

她详细地描述了作案过程,与李震的推理几乎完全一致:如何利用监控盲区,如何租赁电动车和选择路线,如何刺激林悦使其情绪崩溃并在争吵中说出更多忏悔的细节,如何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动手……

“她死前……抓着这项链,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恐惧和……哀求。”苏晴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但我没有心软。她当初……又何曾对我心软过?”

“那陈浩呢?”李震问,“你把他也算计在内了?”

苏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一个因为那种可笑理由就抛弃爱人的懦夫,一个被林悦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他活该被怀疑,活该承受这一切。让他也尝尝被命运捉弄的滋味,很公平。”

整个犯罪过程在她平静的叙述中还原,冷酷、精密,充满了压抑太久的恨意。

案件终于告破。当李震和小张带着认罪的苏晴走出审讯室时,等在外面的陈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当他看到苏晴那双冰冷、空洞,再无任何感情的眼睛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苏晴……为什么连我也……”陈浩踉跄着上前,声音破碎不堪。

苏晴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有丝毫波澜,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陈浩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失声痛哭。他不知道是在哭林悦的死去,哭苏晴的毁灭,还是在哭自己那场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与罪恶之上的、荒唐可悲的婚姻。

李震看着苏晴被带走的背影,那个清瘦的、仿佛与世无争的身影,此刻却背负着一条人命和一段扭曲至极的往事。他心中没有破案后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段始于少年时期、看似坚不可摧的友谊,最终因为其中一人扭曲的占有欲,而演变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守护者成了施害者,受害者成了审判者,而夹在中间的人,也成了陪葬品。

正义虽然得以伸张,但那些被摧毁的人生和情感,却再也无法复原。这场迟来的审判,没有赢家,只有留给生者,无尽的唏嘘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