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迷案(三)(1/2)
张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直直钉进我天灵盖,把里面搅成一团混沌的浆糊。杀了个什么?我杀了个什么?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干净,苍白,连昨天切水果不小心留下的小口子都找不到。可那彻夜的疲惫,肌肉纤维撕裂般的酸胀,指关节用力过度后的轻微颤抖……这些感觉烙印在神经末梢,真实得不容置疑。还有那气味,铁锈似的甜腥,塑料燃烧的恶臭,福尔马林刺鼻的凉……它们还顽固地盘踞在我的鼻腔深处,幽灵一样不肯散去。
如果没有血,那这疲惫从何而来?如果没有尸体,那这气味因何存在?
“……不对……”我猛地抬起头,视线因为剧烈的头痛而有些模糊,我用力聚焦,试图看清张队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你们查了垃圾站?所有的?东郊那个最大的转运中心呢?还有……下水道!油脂凝固块!你们化验了吗?”
我的语速又快又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在绝望地抓住最后一点能证明自己“真实”的碎片,哪怕那证明的是我的疯狂。“工具!我用的工具可能被我处理掉了!抛到更远的地方!或者……对!化学药剂!强酸!氢氧化钠!可以融化很多东西!你们查我最近的购买记录!化工店!网上订单!”
张队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越来越深的、几乎带着怜悯的审视。他朝旁边的年轻警察微微颔首。年轻警察脸色依旧难看,但操作电脑的手指稳定了许多。屏幕上快速闪过几张订单截图和监控画面定格。
“你的网络购物记录,最近三个月没有相关购买。名下所有银行卡、电子支付,没有对应消费。全市范围内能购买到大量强酸或氢氧化钠的化工商店,过去一周的监控和销售记录里,没有你的身影。”年轻警察的声音平铺直叙,却像判决书一样冰冷。
“那……那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声音嘶哑,“那些细节……分尸的细节……关节怎么卸,内脏怎么处理,骨头用什么锯……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我从没看过那种东西!我连杀鸡都不敢!”
我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拉扯,头皮传来尖锐的痛感,试图用这种物理上的刺激来对抗脑子里那场翻天覆地的风暴。“那些画面!就在我脑子里!一遍遍过!像电影一样!清晰得可怕!我怎么编得出来?!”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张队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记录员的电脑屏幕上,似乎在快速浏览着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仿佛在引导一个梦游者:“杨乐(他叫了我的名字),你仔细回忆一下。林薇离开前,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发生了什么?具体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
最后一次见面?
我强迫自己从那血腥混乱的“记忆”里挣脱出来,沉入更早之前的时空。
那天……前天?不,按他们说的,是大前天?时间线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那天她心情很好。直播数据爆了。她哼着歌,在衣帽间里挑拣衣服,扔得满地都是。说要出去采风,找点新灵感。
“家里就交给你啦!”她一边往行李箱里塞那条昂贵的真丝睡袍,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记得给我那几盆宝贝花浇水,干死了我唯你是问。”
我好像嘟囔了一句:“又出去?这次去哪?”
她拉上行李箱拉链,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轮廓镀了层金边,有点刺眼。
“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几天,烦死了都。”她敷衍道,然后拿起手机,“哎呀车到了,不跟你说了。”
她匆匆往外走,到门口时,似乎才想起什么,从玄关的便签盒里扯了张粉色的便利贴,唰唰写了几个字,啪一下拍在冰箱门上。
“走了啊!”
门砰地一声关上。
满室寂静。只有阳光里飞舞的灰尘。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冰箱门上那张晃动的粉色纸片。像一面小小的、嘲弄的旗帜。
然后呢?
然后我做了什么?
记忆从这里开始,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变得模糊不清。
我好像……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屋子里空得让人心慌。她的香水味还没散尽。手机里,各个平台还在推送她的直播精彩集锦,粉丝的狂欢溢出屏幕。
嫉妒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勒紧。为什么她可以光芒万丈,而我只能活在阴影里?为什么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一切,而我付出所有却像个笑话?那张粉色便利贴,像最后一点火星,扔进了积压已久的、由羡慕、不甘、怨恨、卑微混合成的炸药桶里。
……再然后呢?
再然后的记忆,就是“晚上”。
她回来了?不对,她没回来。
那是我“以为”她回来了。
“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和混淆。
“她……”我艰难地开口,喉咙干得发疼,“她没跟我说要去杨家沟……她只说出去采风……她经常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带着一堆新买的东西和‘灵感’……”我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苦涩,“我习惯了。我只是……她那个奖杯……”
我猛地抬起头:“那个奖杯!你们找到了吗?水晶的,底座有点磕痕!”
那是我“记忆”里最关键的凶器。
张队和记录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现场勘查人员汇报,”记录员看着屏幕,语速平稳,“在客厅电视柜旁边的展示架上,找到了你描述的那个‘年度最佳主播’奖杯。完好无损。没有血迹,没有指纹擦拭痕迹。只有一些日常摆放的积尘。”
展示架上……完好无损……
我“记忆”中那沉重的手感,砸下去时沉闷的撞击声,水晶棱角沾上暗红黏腻液体的触感……全都是假的?
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我瘫在椅子上,手铐的重量变得无比沉重。
“幻觉?”我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看向对面的两人,“难道……全都是我的幻觉?我……疯了?”
这个念头比承认杀人更让我恐惧。
张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思考更深远的东西。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刀,再次开口时,问题变得极其具体,甚至有些古怪。
“杨乐,你回忆一下。你‘处理’……呃,你描述的那个过程中,除了血腥味,还有没有闻到别的特殊气味?比如……化学药品的味道?某种……消毒水?或者别的什么?”
化学药品?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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