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赌红眼的刀(一)(1/2)
市公安局三楼,刑侦支队重案组办公室,烟雾浓得能呛死蚊子。
李振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烫了一下,他才猛地回神,捻灭在塞满烟蒂的烟灰缸里。桌上的案卷摊开着,现场照片血淋淋地冲击着视觉神经——城西“翠湖天地”高档小区b7栋301,本市知名企业家周永平一家四口,灭门。
法医的初步报告冷冰冰地列着死因:男主人周永平,胸口中三刀,致命伤刺穿心脏;女主人张丽,颈动脉被割断,失血性休克;大儿子周浩(15岁),后脑遭钝器重击,颅骨骨折;小女儿周婷(8岁),窒息死亡,脖颈有扼痕。
灭门。这个词像块冰,硌在李振胃里,又冷又硬。
现场被清理过,几乎没有留下外来足迹和指纹,凶手戴了手套鞋套,反侦查意识极强。唯一的突破口,是挣扎剧烈的男主人周永平右手指甲缝里,提取到极微量不属于他本人及其家属的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刚出来,数据库里没有直接匹配。
但凶手犯了一个错误——或许是周永平临死前的反抗超乎想象,凶手清理现场时,遗漏了客厅博古架底层,一枚被蹭擦过的、模糊不清的半枚血指印,不属于周家任何人。
“李头,”技术队的小赵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油光和一丝兴奋,“那半枚指纹有方向了!初步比对,和内部库里的一个人……相似度很高。”
李振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谁?”
小赵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了下去:“……陈队……陈老的儿子,陈默。”
办公室里瞬间死寂。几个老刑警下意识地停下了敲键盘和翻纸页的动作。
陈国安,李振的师父,市局的老刑侦专家,退休前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破获大案要案无数,带出了包括李振在内的现在局里一半以上的骨干。陈默,是他唯一的儿子。
李振记得陈默。曾经多么耀眼的一个年轻人,警校毕业,成绩优异,分在市局经侦支队,办过几起漂亮的集资诈骗案,还上过电视做反诈宣传,意气风发,是陈老的骄傲。
后来听说辞了职,下了海,具体做什么不清楚。再后来,风言风语传来,说是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老婆带着孩子跟他离了,房子也卖了。
怎么会是他?
“确认了吗?”李振的声音有点发涩。
“初步比对高度吻合,还需要进一步复核确认。另外,李头,”小赵把另一份报告放在桌上,语气更加艰难,“技侦的兄弟刚复原了周永平被砸烂的手机部分数据。最后一条打出电话,是昨晚案发前大概一小时,打给……陈默的。通话时长一分半钟。”
所有零碎的线索,此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捏合在一起,指向那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向。
动机?陈默赌债缠身,周永平是他昔日的上司(陈默辞职前在周永平的公司干过一段时间),或许有经济纠纷?或者,陈默走投无路,向周求助遭拒,进而激愤杀人?
证据?半枚指纹,一通电话,还有那需要进一步比对的dna。
李振闭上眼,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仿佛又看到师父陈国安,穿着老式的警服,拍着他的肩膀说:“振子,干咱们这行,心里得亮着一盏灯,照着自己,也照着路。”
“抓人。”李振再睁开眼时,里面的疲惫被一种冰冷的硬的东西取代了。
陈默不在他那个破败的租屋里。房东说好几天没见人了。排查了他所有可能的社会关系,最后在一个快要拆迁的城中村黑网吧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蜷在油腻的电脑椅里,头发油腻打绺,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一股混合了烟味、汗臭和廉价泡面的馊味。屏幕上是花花绿绿的赌博网站界面。
看到李振带着人出现,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道:“……来了啊。”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陈默脸上的油光和绝望无所遁形。
他很配合,甚至有些过于配合,对抢劫杀人的罪行供认不讳。
“没钱了……什么都输光了……老婆孩子没了……房子也没了……”他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周总……周永平他以前是我老板,有钱……我想着他能借点……翻本……”
“你去了他家?”
“嗯……打电话他不肯,说让我滚……我就去了……”陈默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别人的台词,“他骂我烂泥扶不上墙,说我一辈子都是个赌狗……我们吵起来了……他推我……我就……”
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捅刺的动作,手腕上的镣铐哗啦作响。
“然后呢?”李振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然后……那女人从屋里出来,叫……我就……还有那两个孩子……不能留活口……”他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说踩死了几只蚂蚁。
“凶器呢?”
“扔河里了。”
“抢了多少钱?”
“……没多少,几千块现金,还有块表。”
“表呢?”
“当了。”
“当票呢?”
“……丢了。”
审讯进行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让人心底发毛。
李振话锋一转,突然问:“你刚才说,周永平在电话里让你滚?”
陈默愣了一下,迟钝地点点头。
“但我们查了通话记录,那通电话,是你打给他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