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月痕血脉沸(2/2)
妖商那冰冷、残酷、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声音,在他被污染侵蚀、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现实:
【看看她的白发!看看她的眼睛!感受你掌心的污秽!你还想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毒藤缠身终共朽!】
【烛火虽微照前尘!】
【抓住钥匙!汲取她的残存!压制污秽!活下去!否则——】
【你们现在就会成为这腐萤涧永恒的枯骨!】
钥匙!活下去!
这两个词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林夏被污染和绝望笼罩的混沌!
他看着怀中露薇那刺眼的白发,看着她紧闭的、可能再也无法清晰视物的双眼,感受着左手被侵蚀的剧毒和灵魂被撕扯的冰冷,以及右手掌心那疯狂扩散、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幽紫污渍…
噬灵兽首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钩爪挥动!最后一道、也是最粗壮、缠绕着最浓郁污秽和荆棘藤蔓的毒刺,撕裂浓雾,如同死神的判决,朝着林夏的眉心——或者说,朝着他怀中露薇毫无防备的后心——激射而至!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除非…
林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在死亡的绝对压迫和妖商那魔鬼般的蛊惑下,彻底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混合着巨大痛苦和疯狂决绝的赤红!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反扑!
“啊啊啊——!”
一声撕裂肺腑、裹挟着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咆哮,从林夏喉咙深处迸发!在这千钧一发、毒刺即将贯穿两人头颅的瞬间!
他抱着露薇的右手猛地收紧!同时,他那只被污染侵蚀、剧毒蔓延的左手,不再颤抖,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和残忍的“拯救”之意,如同燃烧生命的最后火星,狠狠抓向了怀中露薇冰冷的心口位置!
指尖,带着花刺残留的污秽和他自身沸腾的、被污染的“月痕”之力,带着对活下去的疯狂渴望和对露薇的无尽愧疚——
狠狠刺入了露薇胸前那枯槁如雪的白发之下!
“啊啊啊——!”
林夏的咆哮撕裂了腐萤涧死寂的瘴气,带着被碾碎的灵魂和无尽的绝望。在毒刺即将贯穿两人头颅的刹那,他那只被剧毒侵蚀、花刺漆黑的左手,带着自毁般的决绝,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狠狠刺入了露薇胸前枯槁的白发之下!
不是皮肉!不是骨骼!
他的指尖,带着污秽的花刺残力和他体内被引爆的、沸腾而混乱的“月痕”本源,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冷的虚无。那片白发覆盖下的心口,此刻竟如同不存在实质的屏障!他的手指毫无阻碍地“陷”了进去!
嗡——!
一声无声却震颤灵魂的轰鸣在林夏和露薇之间炸开!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噬灵兽首领射出的那道缠绕着最浓郁污秽与荆棘藤蔓的致命毒刺,悬停在林夏眉心前不足三寸!冰冷的尖端带起的劲风甚至吹散了他额前的乱发,死亡的气息冰封了他的血液。
林夏的左手,深深“没入”露薇心口的虚无之处。没有鲜血飞溅,没有骨肉撕裂。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宇宙初开般浩瀚磅礴,却又冰冷枯寂、如同恒星燃尽最后余烬的本源洪流,瞬间从露薇的心口深处,沿着林夏刺入的手指,如同决堤的冰河,倒灌而入!
“呃——!!”
林夏的双眼猛地瞪圆到极致!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和震撼而剧烈收缩!那不是单纯的痛楚,而是一种被强行塞入另一个濒死灵魂全部残存的恐怖体验!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他的灵魂:
——一片被银色月光笼罩的无边花海,花苞摇曳,露薇稚嫩的笑声如同风铃…(美好)
——冰冷的金属台,束缚的符文锁链,针管刺入幼小的手臂,抽取着银色的血液,旁边站着模糊的、穿着灵研会制服的身影…(痛苦)
——苍曜年轻而温和的脸庞,将一朵月光花轻轻别在她发间,眼神却带着深沉的忧虑…(温暖)
——然后是撕裂灵魂的剧痛!双生的感应!胞妹艾薇的惨叫!她被强行拖入冰冷池水的幻象!(撕裂)
——最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夜魇魇黑袍下的叹息,灵研会贪婪的窥探,契约形成时那股冰冷的、带着祖母气息的符文枷锁感…(枷锁)
这些属于露薇的、最核心、最隐秘、最痛苦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她仅存的、维系最后生机的本源力量,如同狂暴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林夏的意识!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到几乎要将他撑爆的冰冷力量,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咔嚓!咔嚓!
林夏左臂上,那被噬灵兽毒刺钉入、正疯狂蔓延的荆棘藤蔓虚影,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这股涌入的、带着露薇本源印记的冰寒力量冻结、粉碎!手臂伤口处那阴冷的剧毒也被瞬间压制、驱散!
他右掌心那枚疯狂扩散、颜色变得幽紫的契约烙印,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的凝固剂!污渍的扩散猛地一滞!甚至那幽紫的颜色都似乎被冲刷得淡化了一丝!烙印深处那股冰冷、贪婪的灵研会意志,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露薇强烈求生意志的本源洪流狠狠冲击,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惊怒的尖啸,瞬间被逼退、暂时沉寂!
代价是惨烈的!
“噗!”露薇的身体在林夏怀中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一大口鲜血从她紧咬的牙关中狂喷而出!那鲜血不再是银色,而是近乎透明的、带着点点冰晶碎屑的惨白色!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
她枯槁的白发,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枯、脆弱!发梢甚至开始寸寸断裂、化为飞灰!她肩胛处那被妖商封印的玉白色伤口封印,剧烈闪烁起来,玉白色被一股死寂的灰暗急速侵蚀!封印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最令人心碎的是她的眼睛。那双覆盖着永恒灰翳的银眸,在鲜血喷出的瞬间,猛地睁大了!瞳孔深处,最后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灵光,被这股强行抽取本源的剧痛彻底掐灭!那灰翳之下,再无任何情绪,只剩一片空洞到极致的、凝固的死寂!
她为林夏挡下噬灵兽能量束时蔓延的灰白发丝,是代价之一。她失去清晰的视界,是代价之二。而现在,这强行被林夏汲取的最后本源,便是…代价之三!
“露薇——!”林夏的灵魂在哀嚎!他感受到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正在对露薇做什么!他正在亲手将她最后一点生命烛火,当做燃料,投入自己体内那个污秽的熔炉!这感觉比被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亿万倍!
但身体,却在这股涌入的、强大而冰冷的本源洪流驱动下,不受控制地动了!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带着非人狂暴与痛苦尖啸的咆哮从林夏口中爆发!他的双眼瞬间被一片刺目的银白光芒彻底覆盖!那光芒冰冷、混乱,带着露薇本源的气息,却又被林夏体内沸腾的“月痕”之力和契约污秽所扭曲!
他的身体猛地从泥沼中弹起!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悬停在林夏眉心的那道致命毒刺,被他体内爆发出的、混合着露薇本源冰寒之力的气浪狠狠掀飞!
几乎在同一瞬间!
林夏那被银白光芒覆盖的、非人的身影,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噬灵兽首领庞大的身躯之前!他的左手还保持着刺入露薇心口的姿势(露薇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如同一个提供力量的祭品),右臂却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猛地高高举起!
嗡!
他右臂之上,那几根原本被污秽侵染成漆黑的花刺,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但那光芒不再是纯净的银色,而是变成了如同凝固的苍白火焰!火焰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痛苦扭曲的荆棘藤蔓虚影在燃烧、哀嚎——那正是被露薇本源之力强行焚毁的噬灵兽污染烙印!
这苍白火焰缠绕的手臂,裹挟着林夏自身的狂暴力量和露薇被强行抽取的冰寒本源,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痛苦,如同燃烧着生命与灵魂的陨星,狠狠砸向噬灵兽首领那颗闪烁着猩红复眼的巨大头颅!
“给我——死!!!”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腐萤涧的浓雾深处炸开!
苍白火焰包裹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噬灵兽坚硬无比的、布满黯晶甲壳的头颅之上!
没有僵持!
甲壳碎裂的声音如同密集的冰雹!苍白的火焰如同附骨之蛆,瞬间沿着裂痕疯狂涌入!火焰中蕴含的露薇本源冰寒之力,与噬灵兽体内浓郁的黯晶污染发生了最激烈的湮灭反应!
嗤嗤嗤——!!!
刺耳的能量湮灭声中,噬灵兽首领那颗巨大的头颅,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从被击中的地方开始,瞬间被苍白火焰吞噬、腐蚀、瓦解!它那充满残忍戏谑的猩红复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痛苦和惊骇的光芒!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痉挛,发出濒死的、意义不明的尖利嘶鸣!
仅仅一击!
首领级噬灵兽,头颅崩解!污秽的黯晶能量和诡异的荆棘藤蔓被苍白的火焰焚烧净化!
林夏保持着挥拳的姿势,站在噬灵兽急速崩解的残躯之前。他眼中那刺目的银白光芒渐渐褪去,露出下方那双布满血丝、充斥着无尽痛苦、疯狂和巨大空洞的眼睛。
他缓缓低下头。
怀中的露薇,白发寸断,化为飞灰飘散。心口处,他刺入的左手依旧“没入”在那片虚无之中,源源不断的、冰冷的本源力量还在涌入他的身体,维持着那苍白火焰的力量。但她整个人,已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那双覆盖着永恒灰翳的银眸,彻底凝固,再无一丝生气。身体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只有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的呼吸,证明她尚未完全逝去。
代驾…这就是代价!
林夏缓缓抽出刺入露薇心口的左手。指尖,残留着冰冷的、属于露薇本源的气息。
他看着自己苍白火焰缓缓熄灭、花刺也恢复成半透明、却沾染着露薇气息的右臂。看着掌心那枚被暂时压制、污渍扩散停滞的契约烙印。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疲惫和虚无感,如同腐萤涧最深沉的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他赢了。他活了下来。
但他付出的代价,是亲手将露薇推入了死亡的深渊。
毒藤缠身终共朽…
烛火虽微照前尘…
他抱紧怀中冰冷、死寂的露薇,站在噬灵兽崩解的污秽残骸和翻涌的灰色瘴气之中,如同站在世界的尽头。
腐萤涧的瘴气,在林夏抱着露薇离开妖商洞窟后,似乎变得更加阴冷粘稠,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毒蛇缠绕上来,试图钻进他每一个张开的毛孔。脚下的泥沼深不见底,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心慌的下陷感和刺骨的寒意。怀中的露薇,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在极地深埋了万载的寒玉,枯槁的白发随着林夏的跋涉无力地飘散,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一点一点消逝在翻涌的灰色毒雾里。肩胛处那玉白色的封印,在瘴气的侵蚀下,边缘已经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翳,封印表面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细微的裂痕。
林夏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瘴气如同砂纸磨砺着他的咽喉。露薇那覆盖着永恒灰翳的银眸,即使在昏迷中也微睁着,空洞地对着上方翻滚的毒云,仿佛早已与这片绝望之地融为一体。那无声的死寂,比任何痛苦的呐喊都更沉重地压在他的灵魂上。
妖商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的脖颈:“毒藤缠身终共朽,烛火虽微照前尘…抓住钥匙…活下去…否则…永恒的枯骨…” 还有那截枯枝留下的,如同鬼魅般的残言:“欲知苍曜埋骨处…”
苍曜死了?埋在腐萤涧?白鸦又在何处?巫婆的指引此刻混乱得如同一团乱麻。但眼前最迫切的,是露薇!她身体的冰冷正以可怕的速度加剧,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在下一口瘴气中彻底熄灭!
“撑住…露薇…一定…撑住…”林夏的声音嘶哑破碎,在浓雾中迅速消散。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露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不去想那刺眼的白发和无神的银眸,更不敢低头去看自己那只曾刺入她心口、此刻却依旧残留着冰冷触感的左手。他将全部的意志集中在辨识方向和寻找遮蔽物上。左肩的花刺微微震颤着,尖端泛着黯淡的银芒,感应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就在这时,他的脚踝猛地一陷!一股比泥沼更冰冷、更滑腻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糟了!”林夏心中一沉,腐萤涧的流沙陷阱!他抱着露薇,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栽倒!
噗通!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腐臭的瘴气瞬间将他淹没。他死死护着怀中的露薇,将她托出泥面,但自己却不可避免地呛入了大量污秽。腥臭、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泥水灼烧着他的喉咙和鼻腔!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下沉!
“呃…咳!”他奋力挣扎,试图挣脱脚下的吸力。怀中的露薇似乎被这剧烈的动静惊扰,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如同游丝般的痛苦呻吟。她那被灰翳覆盖的眼睫,似乎也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林夏拼尽全力,一只手臂终于扒住泥沼边缘一块相对坚硬的、布满滑腻苔藓的岩石时——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泥沼冒泡般的声响,在他身后不足五步的浓雾中响起!
林夏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刺骨的、混合着污秽和贪婪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尖针,狠狠刺穿了他的感知!他猛地回头!
只见三个如同淤泥堆砌而成、勉强保持着人形的怪物,正悄无声息地从浓雾中“流淌”出来!它们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三个不断旋转、如同旋涡般的黯绿色光点镶嵌在面部的位置,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它们的下半身如同液态的泥浆,在地面上无声滑行,所过之处,连浓雾都被染上了一层污浊的油光!
腐泥怪! 腐萤涧中最常见的、由浓郁瘴气和亡者怨念凝聚的污秽造物!它们贪婪地“盯”着林夏和他怀中的露薇,仿佛看到了最鲜美的猎物!
林夏心中警铃大作!他现在半个身子陷在流沙般的泥沼里,怀中抱着濒死的露薇,根本无处可逃!更糟糕的是,剧烈的挣扎和露薇那声微弱的呻吟,似乎彻底点燃了腐泥怪的贪婪!
“咕噜噜…”一阵如同肠胃蠕动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从为首的腐泥怪体内发出。它那泥浆构成的手臂猛地抬起、拉长,如同一条沾满剧毒粘液的黑色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林夏怀中露薇的头颅!另外两只腐泥怪也同时发难,两条同样恶心的触手分别卷向林夏扒住岩石的手臂和陷在泥沼里的双腿!
绝境!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除非…
林夏的心脏疯狂颤动!妖商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再次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炸响!
【抓住钥匙!活下去!】
【否则——永恒的枯骨!】
钥匙!那汲取露薇残存本源、压制污秽、换取力量的钥匙!
看着那三条卷向自己和露薇的、散发着致命恶臭的污秽触手,看着怀中露薇那冰冷死寂的面容和肩胛处封印的裂痕,一股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的、扭曲的求生欲瞬间冲垮了林夏最后的心理防线!
“不——!” 一声混合着巨大痛苦和疯狂决断的嘶吼从林夏喉咙里迸发!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抱着露薇的右手猛地收紧!那只扒住岩石的左手,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残忍和绝望的“拯救”,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地、五指成爪,抓向了怀中露薇冰冷的心口!
指尖,带着泥沼的污秽和他体内因恐惧而沸腾的、被契约污秽侵染的“月痕”之力,带着对活下去的疯狂执念和对露薇无尽痛苦的愧疚——
再次刺入了那片冰冷的虚无!
嗡!
一股比上次更加微弱、却更加冰冷的本源之力,如同濒死之地的最后一口寒泉,被林夏强行从露薇心口深处抽取出来!这股力量涌入他身体的瞬间,带来的是更深的空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剥夺感!
“呜…”露薇的身体在林夏怀中猛地一颤!又一口近乎透明的、带着冰晶碎屑的惨白鲜血从她唇边溢出!肩胛处那玉白色的封印裂痕瞬间扩大!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她枯槁的白发加速飘散,如同燃烧殆尽的纸灰!那双灰翳覆盖的银眸深处,最后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生命灵光,在这第二次强行汲取下,彻底、永久地熄灭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凝固的、无边无际的死寂!
代价!惨痛的代价!
但力量,也在痛苦中爆发!
林夏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冰冷的银芒!那光芒不再混乱,反而带着一种被绝望催生出的、如同寒冰般刺骨的冷静!
他扒住岩石的左臂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借着这股力量和涌入体内的冰冷本源之力,他抱着露薇,如同挣脱泥沼的困兽,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从流沙陷阱中拔了出来!
几乎在他脱离泥沼的同一瞬间!
噗!噗!噗!
三条污秽的触手狠狠抽打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泥浆飞溅,那片区域瞬间被剧毒的粘液腐蚀得滋滋作响!
林夏落地,脚步踉跄,但眼神冰冷如刀!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三只扑空的腐泥怪!在露薇被强行抽取的本源之力支撑下,他爆发出远超平时的速度,抱着怀中冰冷、死寂的人儿,头也不回地撞向前方更加浓密的灰色瘴气深处!
他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腐萤涧!逃离这绝望之地!逃离这不断逼迫他做出残酷选择的深渊!
怀中的露薇,如同最沉重的负担,亦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尽管这意义,已被他自己亲手染上了无法洗刷的罪孽。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瘴气似乎无穷无尽,脚下的地形也在不断变化,从泥沼变为布满锋利碎石的陡坡,又变为深不见底的沟壑边缘。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露薇的身体在他怀中越来越冷,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化为一阵飞灰散去。
就在林夏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露薇的本源之力)即将耗尽,意识也开始因疲惫和污染而模糊时——
前方的浓雾,似乎发生了一丝变化。
翻涌的灰色变得稀薄了一些,空气中那股铁锈和腐殖质的腥臭也似乎被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淡淡苦涩药草味的气息所中和。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腐泥怪的蠕动,不是噬灵兽的尖啸,也不是瘴气流动的呜咽。
是水声。
极其微弱,如同细线流淌般的潺潺水声!
林夏精神猛地一振!他强撑着最后的气力,循着水声和那丝微弱的药草气息,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
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
眼前豁然出现一条狭窄的溪涧。溪水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深蓝近黑,如同凝固的夜色,流淌得异常缓慢、粘稠,无声无息。但在那墨色的溪水底部,却沉淀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弱银蓝色光芒的砂砾!如同将破碎的星辰洒入了墨池!
溪涧两侧,不再是扭曲的枯木和腐泥,而是布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和一种形态怪异的低矮灌木。灌木的叶片如同扭曲的兽爪,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但在叶片的尖端,却凝结着细小的、散发着苦味药香的透明露珠。
溪涧的尽头,是陡峭的山壁。山壁底部,一个被茂密藤蔓(同样散发着苦味)遮掩了大半的狭窄洞口若隐若现。洞口边缘的岩石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但在苔藓的缝隙间,林夏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处极其模糊、似乎是人为刻凿过的痕迹!
找到了!
林夏的心脏狂跳起来!巫婆口中的腐萤涧!白鸦!这散发着药草气息、溪流诡异、洞口隐秘的地方,极可能就是那个神秘药师的藏身之处!
他抱着露薇,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洞口。脚下是粘稠缓慢的墨色溪水,他涉水而过,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但此刻已顾不上了。怀中的露薇,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肩胛处的封印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那枯槁的白发几乎所剩无几。
他冲到洞口,粗暴地拨开那些散发着苦味的藤蔓。洞口很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股比外面更浓郁、更复杂的药草和苔藓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林夏没有丝毫犹豫,抱着露薇,一头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要深一些。黑暗如同实质,但林夏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变得干燥坚硬。他摸索着前行了十几步,空间似乎开阔了一些。隐约能看到洞壁深处似乎有一个更深的凹陷,像是一个天然的浅穴。
他小心翼翼地将露薇放在洞穴最深处、相对干燥的岩石地面上。她的身体冰冷得毫无生气,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林夏脱下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破烂外衣,颤抖着盖在露薇身上,试图为她留住一丝微弱的暖意。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山崩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黑暗中,只有他和露薇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露薇的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
就在这时,林夏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露薇垂落在冰冷岩石上的、仅剩的几缕白发中的一缕。
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他清晰地看到——
在那缕枯槁的白发末端,不知何时,悄然凝结了一滴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纯粹银蓝色光芒的露珠!
那露珠的光芒,竟与洞外那条墨色溪流底部的星砂,如此相似!
洞穴深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迫着林夏的神经。只有洞口藤蔓缝隙间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岩石粗糙的轮廓。露薇的身体被包裹在他那件破烂的外衣下,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尊被遗弃在幽暗墓穴中的玉雕。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林夏紧绷到极致的心弦。
林夏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在地,巨大的疲惫感和全身的伤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他的意志。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洞穴深处那浓烈的、混合着苔藓、陈腐草药和泥土的复杂气息,苦涩而沉闷。
他的目光,在无意识的巡视中,扫过露薇垂落在冰冷岩石上的几缕枯槁白发。
然后,他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其中一缕白发的末端,紧贴着她苍白如纸的颈侧皮肤,一点极其微弱的银蓝色光芒,如同暗夜中濒临熄灭的萤火,倔强地闪烁着。
那是一滴露珠。
一滴凝于枯槁白发末梢、散发着纯粹而冰冷星辉的银蓝色露珠!
那光芒,如同被揉碎的星辰内核,纯净、古老,带着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深邃寒意。它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洞穴的黑暗,在林夏的视网膜上留下灼热的烙印。
这光芒…林夏的心跳骤然失序!他猛地想起洞外那条墨色溪流底部沉淀的、无数同样闪烁着微弱银蓝色光芒的星砂!
溪底的星砂…露薇白发末梢的露珠…同样的光芒!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夏的心脏!这绝非巧合!露薇与这诡异的腐萤涧,与这条流淌着星砂的墨色溪流,存在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深层次的联系!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露薇身边。他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向那滴散发着星辉的露珠。指尖在距离露珠毫厘之处停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露珠散发出的微弱却纯粹的冰冷能量波动。这能量,与露薇之前使用的治愈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精粹,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露珠的刹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声响,从洞穴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传来!
林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缩回手,如同受惊的野兽,闪电般拔出了腰间那柄卷了刃的短匕,身体侧转,将露薇护在身后,警惕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深处,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但林夏知道不是!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左肩的花刺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尖端泛起微弱的银芒,感应着黑暗中的异常。
几秒钟的死寂。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然后,黑暗中,一点微弱的、摇曳不定的昏黄火光,突兀地亮了起来!
那火光从一个更深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岩石浅穴中透出。火光摇曳,将浅穴入口处凹凸不平的岩壁映照得光影幢幢,如同扭曲的鬼影。
林夏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白鸦?!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昏黄的火光稳定下来,不再摇曳。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林夏终于看清了浅穴内部的部分景象。
浅穴并不深,更像一个壁龛。火光来自壁龛深处,似乎是一盏放在地面上的油灯。
但林夏的目光,却被油灯光芒映照下的、壁龛入口处两侧的景象牢牢吸引!
那不是天然的石壁!
在壁龛入口的两侧,紧贴着岩壁,赫然竖立着两块半人高的、由某种深色岩石打磨而成的墓碑!
墓碑的样式古朴而粗糙,显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碑身表面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水渍侵蚀的痕迹,但碑顶雕刻的图案,却依旧清晰可见——那是灵研会的创始徽记!一个由齿轮、试管和缠绕的藤蔓构成的复杂图案!
林夏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灵研会的墓碑?!为什么会出现在白鸦的洞穴深处?!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墓碑之上,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左侧墓碑的碑文,在昏黄摇曳的火光下,艰难地显现出来。字迹是古老的通用语,刻痕很深,饱经风霜却依旧清晰:
【先妣 林氏讳清漪之墓】
【灵研会创始首席】
【纪元历三七二至四一八】
祖母?!
林夏的大脑轰然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那个创立了灵研会、设计了契约、可能剥离了苍曜人性的祖母…她的墓碑…竟然埋藏在这腐萤涧深处、白鸦的洞穴里?!
巨大的冲击和混乱让他眼前发黑!祖母…死了?埋在这里?那青苔村祠堂里供奉的灵位…是什么?!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右侧那块墓碑!
碑顶同样是灵研会的创始徽记!
碑文的刻痕似乎比左侧的更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先师 苍曜之墓】
【灵研会首席研究员】
【纪元历三六九至四一五】
苍曜!真的是苍曜!夜魇魇的过去!露薇的导师!他也死了!埋在这里?!
林夏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巫婆的指引!妖商的枯枝!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苍曜死了!和祖母一起,埋骨于这腐萤涧的深处!白鸦…白鸦知道这一切!他守护着他们的坟墓?!
就在林夏被这双重墓碑带来的震撼冲击得心神剧荡之时——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落在了右侧苍曜墓碑的下方!
在墓碑底座与冰冷岩石地面的接缝处,借着昏黄摇曳的火光,他看到了几行极其细小、如同蚊蚋、却用极其锐利的工具深刻进去的附加铭文!
那字迹与墓碑主体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阴郁、扭曲、如同诅咒般的刻骨恨意:
【叛徒苍曜】
【背弃理想 沉沦黑暗】
【窃取薇拉之血 铸就永世枷锁】
【其罪当诛 挫骨扬灰 永锢于此】
薇拉之血?!
林夏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薇拉?!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在骸骨桥鬼市,妖商嗅到祖母香囊时那句低语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月痕的味道…你从哪偷的?”
月痕!月痕!露薇的皇族血脉?!
妖商口中的“月痕”,指的就是“薇拉之血”?!
苍曜…叛徒…窃取薇拉之血…铸就永世枷锁?!
这枷锁…是什么?!
林夏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拖拽,猛地、僵硬地转向身后地面上,那被他用破衣包裹着、气息微弱如同残烛的露薇!
露薇…薇拉…月痕之血…
“窃取薇拉之血”…“铸就永世枷锁”…
一个冰冷、残酷、如同深渊般黑暗的真相,带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夏的整个意识!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只曾两次刺入露薇心口、汲取她本源力量的左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他看向自己右手掌心那枚被污秽侵蚀的契约烙印。幽紫的污渍如同毒瘤。
枷锁…这契约…这烙印…难道就是苍曜用窃取的“薇拉之血”…也就是露薇的血脉本源…所铸就的…那个“永世枷锁”?!
而他和露薇…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这用她的血脉铸成的、源自背叛与掠夺的…诅咒?!
露薇白发末端,那滴银蓝色的露珠,在死寂中闪烁着微弱而冰冷的光。
洞穴深处,昏黄的灯火在湿冷的空气中摇曳,将两块冰冷的墓碑投影在凹凸的岩壁上,如同两座沉重的十字架,压得林夏喘不过气。祖母林清漪,苍曜——灵研会的创始者与首席研究员——他们的墓碑,如同两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插入他认知的锁孔,转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真相被碾碎的声响。
“薇拉之血…月痕…永世枷锁…” 林夏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岩石,干涩嘶哑。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那枚契约烙印在昏黄光线下清晰可见,银色的花纹深处,幽紫的污渍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和…饥饿感。
枷锁!
苍曜墓碑上那扭曲的附加铭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最后的侥幸!
“窃取薇拉之血…铸就永世枷锁…”
“月痕的味道…你从哪偷的?”(妖商之语)
“薇拉之血”就是“月痕之血”!是露薇的皇族血脉本源!
而自己掌心的契约烙印,这束缚着他与露薇生命、扭曲着力量的枷锁…竟是苍曜用窃取自露薇的、她的血脉本源所铸造的?!
一个冰冷、残酷、带着无尽恶意的循环瞬间在林夏脑中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
苍曜(或许是在灵研会或祖母的授意下)窃取了年幼花仙妖露薇(薇拉)的皇族血脉本源(薇拉之血\/月痕之血)。
他(或他们)用这份窃取来的、属于露薇的力量,铸造了这枚契约烙印。
这烙印被植入了自己体内(林夏想到自己体内那稀薄的“月痕”血脉,莫非也是被窃取力量的一部分?或者,这烙印本身就是为囚禁他血脉而存在的锁?)。
最终,这烙印又将他和力量的原主——露薇——强行捆绑在一起!用她的力量铸造的枷锁,锁住了她和自己!
这哪里是共生契约?
这分明是以受害者的血肉为材料,铸造囚禁受害者与无辜者的永恒牢笼!
“哈…哈哈…” 林夏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干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荒谬。他看着自己那只曾两次刺入露薇心口、汲取她本源力量的左手。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此刻变成了最恶毒的讽刺——他竟在用这以她血脉铸造的枷锁为钥匙,去强行汲取她本就残存的、被掠夺后所剩无几的力量!这根本不是在汲取力量,而是在啃噬她自身的囚笼碎片!每一次汲取,都是在加速她作为“材料”和“囚徒”的双重消亡!
“露薇…” 林夏艰难地转过头,望向地上被破衣包裹的少女。她的白发几乎落尽,仅剩的几缕也如同枯草。肩胛处封印的裂痕触目惊心。而最刺痛他灵魂的,是她颈侧白发末梢,那滴散发着微弱星辉的银蓝色露珠。这纯净的月痕之血,这本该属于她的荣耀与力量之源,此刻却成了她生命凋零的无声控诉,也成了这罪恶枷锁最讽刺的注脚。
就在他心神被这巨大的罪恶感和痛苦彻底撕裂,几乎要陷入疯狂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在死寂的洞穴中清晰可闻。并非来自洞外的墨色溪涧。
林夏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投向了左侧——祖母林清漪的墓碑!
在昏黄摇曳的灯火映照下,只见祖母墓碑底座靠近地面的角落,一块深绿色苔藓覆盖的区域,不知何时,悄然渗出了一滴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极其粘稠,如同半凝固的血浆,正沿着墓碑粗糙的表面,极其缓慢地向下流淌。暗红与墓碑深色的岩石、覆盖的苔藓形成诡异的对比,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与怨念交织的气息。
祖母之血? 林夏的呼吸瞬间停滞!这又是怎么回事?!
“滴答…”
又是一声。
这一次,声音来自右侧!苍曜的墓碑!
在苍曜墓碑底座靠近地面的同样位置,一块苔藓覆盖处,赫然也渗出了一滴液体!但这滴液体,并非暗红,而是呈现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心悸的漆黑!如同浓缩的墨汁,又似凝固的黯晶污秽!它流淌的速度更慢,仿佛带着千钧的沉重和粘稠的恶意!
两滴诡异的液体,一暗红,一漆黑,如同墓碑流下的血泪,在昏黄的灯火下,无声地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渗入苔藓的缝隙。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陈腐怨念(暗红)与纯粹恶毒污秽(漆黑)的强大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被惊醒,开始在狭窄的洞穴中弥漫、升腾!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汞!昏黄的灯火剧烈地摇曳起来,光影在岩壁上疯狂舞动,如同垂死的挣扎!
“呃…咳!” 林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紧!无形的压力挤压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他体内的血脉之力(那稀薄的月痕)和掌心的契约污秽同时被这股强大的、源于墓碑的怨恨污秽气息所引动!
左肩的花刺不受控制地暴涨,尖端迸发出刺目的银芒,却无法驱散这股沉重的压力!掌心烙印的幽紫污渍更是如同嗅到同类的饿狼,疯狂地扭曲、扩散,颜色瞬间变得如同凝固的淤血般深紫!烙印深处,那冰冷的灵研会意志仿佛得到了这股污秽怨念的滋养,变得空前活跃,发出无声的、充满贪婪与恶意的尖啸!
“呜…” 地上昏迷的露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源于血脉诅咒源头的恐怖气息。即使意识早已沉沦,她的身体依然本能地、剧烈地痉挛了一下!肩胛处封印的裂痕在污秽气息的冲击下,如同破碎的瓷器,猛地扩散开来!那维系着最后一点本源、保护着心脉的玉白色光芒急剧黯淡,瞬间被浓郁的灰暗吞噬了大半!一股代表生命彻底枯竭的死灰气息,开始从封印裂痕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
露薇的封印在崩溃!生命在加速流逝!
“不!!” 林夏目眦欲裂!他想要扑过去,却发现自己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被那沉重的怨念污秽气息死死压制在原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露薇身体周围弥漫起那象征死亡终结的灰败气息,看着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即将被这股源自“枷锁铸造者”墓碑的恐怖气息彻底吹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露薇的生命即将被墓碑流下的污秽之泪彻底终结的瞬间——
“唉…”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长河的叹息,如同冰冷的羽毛,轻轻拂过林夏和露薇被怨念压迫的灵魂。
洞穴深处,那壁龛内昏黄的灯火旁,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不是从阴影中走出,更像是由洞壁上斑驳的光影和空气中弥漫的药草苦涩气息凝聚而成。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靛蓝色药师布袍,与这洞穴的阴暗污秽格格不入。身形瘦削挺拔,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靛蓝底色、勾勒着几道简单白色云纹的布质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是极其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靛蓝色,如同最深沉的夜空。眼中却布满了蛛网般的、极其细微的银蓝色血丝!这些血丝并非杂乱无章,反而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符文回路,在昏黄的火光下,随着他目光的移动而流淌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冰冷的星辉!
他的目光,越过了僵立当场的林夏,越过地上弥漫死灰气息的露薇,最终落在那两块流淌着暗红与漆黑泪滴的墓碑之上。
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的漠然与疲惫。
靛蓝云纹面具…布满银蓝血丝的星辉之瞳…
白鸦!
他终于出现了!
白鸦的目光在祖母林清漪的墓碑上停留了一瞬,看着那滴缓缓流淌的暗红血泪,靛蓝眼瞳中银蓝的符文血丝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只剩下更深的漠然。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苍曜的墓碑,看向那滴沉重粘稠的漆黑泪滴。当看到墓碑底座上那行阴郁扭曲的附加铭文(叛徒苍曜…窃取薇拉之血…)时,他靛蓝眼瞳中的星辉血丝骤然变得无比明亮!如同被激怒的星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的锐利锋芒,瞬间从他周身弥漫开来,仿佛无形的利刃切割着周遭的怨念污秽气息!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露薇身上。看着那缕白发末梢的银蓝露珠,看着她肩胛处正被死灰气息吞噬的封印裂痕,看着她周身弥漫的、生命即将终结的灰败气息。
那双布满星辉血丝的靛蓝眼眸深处,那片漠然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碎裂了。
一丝极其隐晦、却足以冻结灵魂的悲恸,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他眼底最深沉的靛蓝中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一只同样覆盖在靛蓝袍袖下的手。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指尖却缠绕着几缕如同实质般的、流淌着星辉的靛蓝色雾气。
白鸦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执掌某种古老律法的威严。
他伸出那缠绕着靛蓝星雾的手指,隔空,分别指向那两块流淌着血泪的墓碑。
一个低沉、古奥、仿佛直接引动世界规则的音节,从他靛蓝面具之后发出:
“尘归尘。”
“土归土。”
“窃者之泪,当化永锢。”
“缚!”
随着最后一个“缚”字落下,如同言出法随!
那两滴在墓碑底座缓缓流淌的暗红与漆黑泪滴,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在其上停止!紧接着,泪滴周围的空气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无数道细密的、由纯粹靛蓝色星辉构成的锁链虚影凭空诞生,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将那两滴凝固的泪滴以及它们所在的墓碑底座区域,死死缠绕、包裹、封锁!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封印之力瞬间降临!那原本弥漫洞穴、压迫着林夏和露薇的怨念与污秽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摁回了墓碑内部!洞穴中沉重的压力骤然一轻!
昏黄的灯火不再疯狂摇曳,恢复了稳定的光芒。
林夏感觉自己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猛地吸入一大口带着苦涩药味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体内的躁动和掌心的污秽也被这股强大的封印之力暂时压制。
白鸦的目光,缓缓移开墓碑,终于,落在了林夏身上。
那双布满星辉血丝、如同容纳了破碎星河的靛蓝眼眸,透过冰冷的布质面具,穿透林夏的皮囊,仿佛直接钉在了他右手掌心那枚深紫色的契约烙印之上。
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锐利如能洞穿灵魂。
一股无形的、远比墓碑怨念更加沉重、更加古老、更加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海,轰然倾泻在林夏身上!这威压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审视本源、裁决因果的至高冷漠!
林夏感觉自己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如同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审判台前。掌心的烙印深处,那冰冷的灵研会意志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瞬间龟缩沉寂!
白鸦没有开口。
但一个冰冷、清晰、仿佛直接响彻在林夏灵魂深处的质问,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轰然响起:
“罪枷之子…”
“告诉我…”
“你身上这流淌着‘薇拉之血’与‘窃者之怨’的枷锁…”
“你,究竟是它的囚徒?”
“还是…”
“下一个继承者?!”